薇洛莉娅当然不是那种恋爱小说的白痴主角——无论是讲同性还是异性的都不是,她是不会为了这种求婚哇哇乱叫的。

这是一个迫不得已的、各种意义上的卖身交易,她对此不会有桃色的幻想——在债务的威胁下,她也很难有其它选择。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得保持警惕、保持怀疑,展现出仍有讨价还价之余地的从容。

所以她缓慢地微微扬起下巴:

“首先,为什么要选择我呢?除了我以外,一定还有不少同样落魄的皇室成员。”

“因为你是在落魄皇室之外,还是一位极为优秀的术法师,”女孩纤细的手指点在桌前,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在城防学院的毕业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进行演讲,你的一些术式直到现在都无人能解读和再现;同时你毕业于研学院而不是冥思院——这意味着你的施法能力背后有深厚的理论基础。你的能力允许我给我的船采取更加大胆的设计。”

薇洛莉亚紫色的眸子洋溢起笑意,但不是因夸奖而喜悦。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或许比你更清楚我的术法能力具体有多强——以及它所具备的局限。我不是不可代替的,技术上你更应该找熔流艇的专家,战力上你可以用人数或装备作为代替。”

若是以前那个傲慢的她,或许会直接信以为真。穿越者、饱受期待的术法天才,一对一的法术决斗中未尝一败——那时的她总认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小说主角,甚至傲慢到连保险都不打算买——这也是她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直接原因之一。

坐在这里的薇洛莉娅·让·波密莉安,已经有了足够的教训。

“请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而这样的揭穿也没让刚玉的蓝色眸子沾上半点慌乱,她平静而直白地作出答复:

“我并没有在欺骗你,你的术法能力对我确实意义重大。”

“当然,你很敏锐,这不是最最关键的原因。”

“大部分落魄皇室都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他们很多都染上了极其浪费钱的恶习,同时他们往往不会长远考虑未来——这让他们远不比抗击潮汐的封地贵族,亦或者经营权力的王城贵族可靠。”

“我想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薇洛莉娅略带讥讽地勾起了嘴角——真可笑,比起自己的能力,反而是那帮人的无能更可信。

“是的,”作为初见之人,刚玉无意探寻薇洛莉亚笑容里的思绪,“如果和他们合作,他们很可能会在败光了存款后以离婚为威胁敲诈我,即使从长期看这会放弃更多的利润。”

薇洛莉娅轻轻点头,她认可了刚玉的理由。

“你说过你获得一艘自己的船是为了追逐自己的目的,那具体是什么?”

“很遗憾,这是我现在需要保持神秘的事情。”

烛人公主皱起了眉。

“刚玉小姐,”她加重了语气, “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安静且不会反悔的挂名人,在利用我特权时完全无需征求我的意见,那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单是想要购买熔流艇,就是在挑战烛人皇室对熔流艇垄断的权力,而你甚至想要在其上展现【苍穹】,这对他们更是个巨大的威胁——人类完全可以以一个展开了【苍穹】的船为旗舰,第一次有能力组织起大规模的远征。”

“如果我帮助你做到了这点,对烛人皇室中以长老会为首的主要派系而言,我将连叛逆儿都不是。我会是一个叛徒。”

“虽然这不是不容原谅的背叛,但已经是极为巨大的代价了。现在的我可以接受它,但我必须保证你不会拿着我的特权,裹挟着我继续往下。”

说来有些可笑,她是有顾虑的,比如她仍留在家族的妹妹。她能够做一些为高位者所不容的事情,但这得有一条红线。

刚玉的穹顶离这个红线其实有一段距离:长老会强烈地反对它,封地贵族们会柔和一些,更亲近人类但被架空的女皇一派对此甚至有些支持,因此这中间的罪过可大可小,且绝不会殃及池鱼——但薇洛莉亚得有能力确保事态不会失控。

“即使我现在处境窘困,但我依然很清楚自己仍有承受不起的代价。”

黑发蓝眼的女孩的手指轻叩下巴,在片刻的斟酌后做出了回应:

“我可以向你保证,” 她的声音像陶瓷一样冰冷清脆,“你所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

薇洛莉娅将一缕白金色的长发别到耳后,表示她愿意继续听完。

“我不能向你吐露目的,只是时机未到、情况不允许,并非你知道了会反对。”

“你应该知道这种说法并不令人信服。”

“我可以从我的立场出发,”女孩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隶属于玫瑰之盟。”

“我明白你的意思,”薇洛莉亚点了点头,“确实,就在今年,玫瑰之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促成了三族的和谈,还为此签订了诸多协议和法律。和平的局面最最利于他们靠生意和探险捞钱,仅凭这点,他们甚至比我更害怕破坏和烛人王朝的关系。”

“也因此,如果我跨过了那道红线,我也同样会遭受盟会的敌意。”黑发蓝眼的刚玉补充到,“而且我们合作后,在政治事务上,你会有相当大的权利——至少足够阻止我去这么做。”

薇洛莉亚挑起了眉毛,毫不掩饰对这句话中慷慨的怀疑。

“我们是探险船,而不是商船,”刚玉解释道,“因此很缺乏一些相关的人脉。而你在航运公司的经营上成绩优秀,考虑到我们必然会卷入权谋的漩涡,在这方面交给你经营会更可靠。”

“按你的语气,你似乎一直属于黄铜织机,但我从未听说那艘船上有你这个人。”

“我就是被黄铜织机号从卵中带出来的。在浩风船长死前,他和盟会一直把我当成一个秘密,”刚玉顿了顿,薇洛莉亚难得地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了一点沉重,“而在他死后,很多消息的传播则需要时间。”

“我会亲自验证这件事。”

“那是后话。总之,虽然无法告诉你确切目标,但我专注的方向仅仅只有对潮汐的探索,而非涉足政治和商业,我很乐意让我们在各自的领域上施展自己的抱负和能力。”

“因此我不止希望你成为我名义上的妻子,更希望得到一个同伴,”船长小姐十指相触,在身前搭作塔状,“现在的我碍于各种问题不能告诉你我的目标,但这并不影响我的诚意——在熔流艇建成后,你的皇室血脉将让你绑定全船的焰晶系统,这方面的‘持股’应该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薇洛莉娅低头沉思,而刚玉则静静等待她的回复。两人如此相对而坐了好一阵子,沉默才以薇洛莉亚的抬头宣告结束。

”那么你打算怎么应对烛人皇室呢?‘规则源于暴力,而非暴力源于规则。’说出这句话的他们绝不会任由我们钻法律的漏洞。我们在未来可以弥合与他们的关系,但现在他们将阻挠我们,必要时也会修改法律来针对我们。“

由于涉及到具体的实践,这是个复杂,且具挑战性的问题;同样是因为涉及实践,它也展现出了薇洛莉亚的合作意愿。

而刚玉给了一个简单的回应。

“这是后话,”她站起身,向薇洛莉娅伸出手,“在具体的策略之前,你可以和我先一起到码头看一些你很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疑惑之余,薇洛莉娅有些好笑地发现,这个娇小的姑娘只比椅子高一个头。

“如你所愿。”她压下自己的笑意,行了个提裙礼,并且将手搭到她的手上,让女孩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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