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琳双手揪着女仆的衣领，她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也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惧。
莎莉是她苏醒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她了解基金会的第一扇窗，即使抛去回忆过往的企图，莎莉也算是她的半个朋友。
可注视着逃离的少女，看着那双原本友善的灰色眼眸逐渐显露出嫌恶，艾薇琳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绞痛，就好像失去了某些东西。
缇娅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什么都没有说，艾薇琳大小姐。”
即使被少女揪住衣领不断摇晃，缇娅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对于少女的愤怒，她无动于衷。
“调查员小姐不过是了解了真相——她看到了你身体中流淌的黑色液体，也注意到了庄园中的那些值得回味的印记。”
温和的微笑如同刺骨的嘲讽，艾薇琳感到害怕，她似乎猜到了缇娅的所作所为，可她不敢继续听下去。
“她看到了门前溅射的血迹、她看到了我为您刻下的每一次惩罚、她看到了我为您精心准备的那些小物件......”
“当然，她还看到了......”
“不要说了！”
艾薇琳厉声打断道，她猛地拉扯绑住手腕的镣铐，可惜无济于事。
“缇娅，放我出去，不准让莎莉离开庄园！”
“请容许我拒绝，艾薇琳大小姐。”
黑发少女的表情充斥着迫切，甚至有些狰狞，但缇娅依旧双手交握于身前，对少女熟视无睹：
“既然您不允许我离开庄园，那请容许我也小小的自私一下——至少在今天下午，您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你！”
艾薇琳再次扯拽镣铐，她猛地拿起手腕砸向床板，可除了让手腕红肿生疼，依旧无济于事。
不行，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已经听到下楼的声音，很快莎莉就会离开！
她必须拦下少女！她需要亲自去向少女解释！她不想就这样被当作的怪物！
“缇娅，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其他的账我们慢慢算！”
“但现在，让我离开，我要去找莎莉！”
缇娅摇摇头，她暂时离开床前，关上卧室的房门，来自房外的脚步声消失，却让艾薇琳越发惊慌。
“艾薇琳大小姐，请不要大吼大叫，您现在的举动并不符合一位大小姐的礼仪。”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艾薇琳感觉内心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急促的呼吸让她感到格外难受，热血似乎冲上脑袋。
“再不拦住莎莉，等她离开庄园，这里的一切都会暴露！”
“到时候就完蛋了！”
艾薇琳再度扯住女仆的衣领，企图将她扯到面前，可缇娅竟顺势前倾，将少女彻底压在身下。
玫瑰与紫罗兰的气息似乎因为情绪的迸发，变得越发浓郁，女仆冰凉而柔软的身体压在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强硬与拒绝。
艾薇琳的大脑瞬间宕机。
“完蛋......就完蛋吧，艾薇琳大小姐。”
缇娅掐住艾薇琳的下颌，让她无法说话，“如果调查员小姐真的引来其他人，我会把他们都杀掉的。”
艾薇琳依旧在尝试着挣扎，可身上的衣服突然开始蠕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席卷全身的剧痛与酥麻。
只不过这次的痛苦与震颤远比过去强烈，正如缇娅此刻的怒火。
“艾薇琳大小姐，我已经受够了您这种故作姿态的表演......您其实根本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只是在盲目地模仿着过去。”
“您还记得您说的话吗——‘一个人的过往组成了他的全部’——可您忘了，如今的一切也终将成为您的过去。”
“为何不承认呢？您其实已经逐渐习惯了这副身体、您其实并不排斥如今的生活，您其实......”
“......够了，缇娅。”猩红的眼眸缓缓移开，黑发少女回避着女仆的眼眸，她的身体逐渐软下来，语气中也浮现出一丝哀求，“让我离开，好吗？”
可缇娅并没有放过少女的打算，她强硬地将少女的脑袋掰回来，强迫着少女与她对视。
“容我再次拒绝，艾薇琳大小姐。”
“既然您喜欢这种半推半就的表演，那就让我来亲手撕开您虚伪的面目——”
“您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调查员小姐的死活，您不过是渴求获得认同，尤其是同类的认同——您渴望回到人类之中。”
“缇娅，求你别说了......”
“可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她？！您明明可以投入我的怀抱，我可以始终认同您，始终将您视作我的同类......”
“艾薇琳大小姐......艾薇琳大小姐......过去于你而言，真的重要吗？”
“您完全能以全新的身份，享受大小姐的生活......”
“您甚至可以解开封印，让我彻底降临在世间......还有薇尔涅忒......她一定会乐于见到您这样做的......”
苍白女仆的身躯彻底压在艾薇琳身上，冰冷的手掌温柔地捧住少女的脸颊，可少女的脸上却充斥着痛苦与纠结，过往与现实的割裂几乎将她撕成两半。
缇娅说的似乎没错......过去，真的很重要吗？
艾薇琳能感受到，她的心中始终有一股散不去的仇恨，可她却不知道这股仇恨从何而来；每当梦醒时分，她的眼角总会留下几枚泪珠，可她却不知道泪水的咸味中为何透着苦涩。
但如果将这些放下，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她可以享受缇娅的服侍、她可以享受毫无负担的大小姐生活。
她还可以享受这副美丽无缺、充满活力、长生不老的躯体。
强烈的背德感贯穿脑海，膝盖仿佛中了名为背叛的一箭。
这不过是个轻而易举的选择，她只需要答应面前的女仆，就能彻底堕入深渊。
而如果她解开封印，让缇娅成为第一位降临世间的邪神，作为缇娅的大小姐，她将会得到更多......
艾薇琳颤抖着，几乎让神经紊乱的刺激依旧冲击着身体每一处，苍白女仆的低语更是让她几乎陷入疯狂，她的樱唇不断张合，却始终不发一言。
“缇娅，我想......”
当啷。
床头柜的木盒打开，一枚六面骰滚出，黑色鎏金的书本无风自动，血红色的字迹在其上浮现。
压在身上的苍白女仆突然哀嚎起来——艾薇琳从没有见到她这样失态的样子——她从自己身上离开，双手捂着胸口。
缇娅突然开始剧烈颤抖，仿佛经历炽烈的灼烧，她怨毒的眼眸看向自己，随后猛地看向床头柜。
咔哒。
艾薇琳手腕上的镣铐解开，宛如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