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主意么？”静澜凑到牛小马面前，后者简单地描述了停车场里丧尸一拥而入的场景，静澜有些头疼地皱眉。
“可能是夜里噪声太响，把丧尸全部吸引过来了。”牛小马回望一眼混乱的楼道，“这里没有第二扇门，丧尸如果涌过来，我们没什么应对办法——你们带来的枪的子弹够用吗？”
静澜说没多少子弹了，从民族中学杀出来时消耗太大。
“那没办法了，我们要把铁门重新关闭才好。不然丧尸一个劲儿往停车场里涌就麻烦了。”牛小马说着，试探地问：“你和你的朋友是不是战斗力很强？”
看来这家伙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没用的，最多对单能砍死几只，其他丧尸一拥而上，就是原地魂穿泰森也无济于事。”
“我当然没指望你们直接把停车场杀穿，但楼下其实还有一辆小轿车，如果你们能摸车上，把车开到铁门那里，锁上门……”
“然后用车碾死停车场里已经进来的丧尸？”
这好像确实是个办法。
楼上幸存者们发现老牛和赵龙都被人整了后，一个个喉咙里的话卡着说不出来。他们目光游移，好像在警惕地检查上楼来的人里有没有危险分子。
一个老头子缩在角落里，嘴中念念有词，可能在念佛。絮絮叨叨的声音让人头晕。
牛小马环视楼道一周，说道：“看来大家情绪很糟，根本不能指望每个人自卫，如果你觉得这事能做，就尽快。抱歉，这么说好像我只会动嘴皮子一样，主要我没有把握，如果你下定主意，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静澜看了一眼楼下漆黑的停车场，“这事非做不可，但我们需要枪。”
“那是当然。”牛小马转过头对楼道一角的人喊话：“李叔，把枪拿出来，我们下去开车去把门重新锁上。”
那个李叔可能和牛小马熟悉，似乎闷声开始去翻找什么东西，但走廊里的沉闷喧闹稍稍平静，突然有个男人喊了起来：“你们要枪干什么？想一个人跑路吗？”
牛小马怒道：“信不过我们的话，枪给你，你去把门锁了！”
身子很壮的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浑身散发着十天没洗澡酝酿出的气息。
“给我啊！？”
“小声点。别把丧尸吸引过来。”静澜依然注意着楼梯口的动静。
被无法反驳的理由堵住嘴，男人有点不服气地“切”了一声，转身看向管理武器的李叔。
“给他吧，”牛小马说，“我们一起去把停车场的门关了。”
小牛应该和壮汉有点熟，知道他发脾气也问题不大。
李叔打开大尼龙包，取出几把手枪，静澜和壮汉各取了一把，小夜也凑过来，不过没有主动出手，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静澜，“我也去吗？”
“你在这里警戒吧。”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应该用什么东西把门锁上？
牛小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晃了晃，“我早有准备。这玩意还是锁门比较合适。”
那么车钥匙呢？
“钥匙在……”
牛小马刚要从人群中指出那个坐在李叔旁边的汽车驾驶员，驾驶员突然抬起头，接着一把抢过李叔手里的一把p22手枪，指着在场的其他人。
“不许动！”
驾驶员瞪大眼睛，像个新手抢劫犯一样努力让自己的面孔显得坚定和吓人。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开车回家，我不要继续在这里等死，我家里人还在等我。”
驾驶员用枪指着其他人，一步一步向楼梯口走去。
牛小马有些愕然，一旁的静澜和小夜则一脸无趣地看着这个有些精神失常的男人。
小夜隐约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既视感——好像什么人曾经在自己眼前演示过，“如果你被枪指着，你需要……”自己上过这种课吗？还是说这是新身体残留的记忆？
而当驾驶员从小夜面前走过，一个细节映入眼帘，小夜身体里某个行动机关好像突然打开。
手脚同时发力，准确作用于驾驶员的腿部、手肘，然后腾出一只手，把被打乱了身体平衡的驾驶员硬生生按在地上。
“呃！”男人徒然地扣动扳机，却无事发生。
“大哥，手枪保险没开。”
少女清冷无情的嗓音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各个角落里的幸存者噤若寒蝉。
男人颤抖的身体紧绷了数秒，终于瘫软在地上。
小夜控制着失控的驾驶员。她有些疑惑地想在记忆中寻找刚才突然迸发的行动勇气的来源——也许还包括之前吃饭时突然喊醒众人的勇气。这些是身体里残留的冲动吗？
所有人安静下来时，是适合用语言引导众人的时候。
静澜示意小夜先把驾驶员拖到一边，开始安抚幸存者的情绪：
“大家冷静。着急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任何人不带武器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才找到这里，我们有经验，交给我们，大家都能活下来的。”
不愧是乐队男主唱的嗓音。小夜心中暗暗吐槽。清晰，沉稳，仿佛具有超出言辞本身的说服力。
语言本身当然无法立即说服所有人。
危急时刻人们大多倾向于寻找可依靠的庇护者。
但也有少数人会下意识唱反调——他们也许是从小看多了历史故事，深信人生乃至世界的转折都发生于危急时刻一个大猛子的挺身而出把握机会，就像当然突然回国发动雾月政变的拿破仑。
因此他们会下意识反对任何可能的团队的领导者，质疑其权威，而给自己树立权威寻找机会。
或者至少想办法逃离。比如这个驾驶员。
不过呢，现在走廊里并没有人唱反调。
大家默默听静澜说话。有人很轻地“嗯嗯”着。
原因很简单。潜在的领导者展现出了自己所支配的暴力——一个身形弱小，戴着眼镜的女生都能把持枪的成年男子掀翻，这是比言论更有说服力的权力硬件展示。
（干的漂亮。）静澜也在心中暗暗称赞自己刚刚认识不久的少女。
行事干脆利落，时机恰当。
白发少女试探性地回头偷觑站在身后的静澜的脸庞，却发现对方也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赶紧转过头来。
“请大家团结起来……”小夜声音有些生涩，她原本完全抵触对人群发言，但现在好像有股力量推着自己这么做。
“……现在外面到处是丧尸和坏人，见人就攻击，想一个人逃命根本行不通，请大家想明白这一点。”
没有人吱声。
咽一下口水。
（我应该说什么呢？学长你要不说点什么？）但静澜好像也在等小夜继续说下去。
“等这次事情解决，我们会把我们知道的求生的技能、知识，尽量分享给大家……我们，我们会和大家一起建设更好的安保措施，那个，让这个团队能安全地延续下去……”
小夜自认为自己的发言很不流畅，显得稚嫩。但其实这就是很好的效果。
磕磕碰碰的发言显得自己并非操纵人群的老手，这能让潜在的团队唱反调者下意识获得安全感。
而一旦联想起少女刚刚展现的身手，人们又会觉得，这个少女是个可控的力量。她似乎很强，但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战战兢兢地保持着自己与其他普通人之间同等的高度。
这大概很符合传统印象里“大侠”的形象？武功高强，心地善良。
这恐怕是小夜自己都没想到的，自己的形象在人们眼中悄然的变化。哪怕短时间内这种变化幅度并不大。
但这已经是个开端。
刚才角落里惊吓得开始念佛的老头子憨厚地“嘿嘿”笑两声，向小夜伸出手来，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龙妹，过来。”
小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卖丁丁糖的老吴，”老人身旁一个青年说，“他给你颗糖吃。”
“他从小吃丁丁糖，学做丁丁糖，现在吃出糖尿病了，只好做出来给别人吃。”
“你尝尝嘛。”
……
一幅诡异的图景：危险近在咫尺，人们却开始强颜欢笑，谈论起老人和糖果的事情。
小夜接过老人手中的糖，放进嘴里。
“很甜。”
“当然甜了。”老人平静地说。他也许说过很多次“当然甜了”。
一直注意着楼下动静的牛小马突然叫道：“有情况！楼下有脚步声！”
虚假的怡然自得戛然而止。走廊里再度鸦雀无声。
不过静澜很快识别出楼下迅速接近的脚步声属于谁。
“是我！”可可在楼下压低声音喊道。
“还有我。老曹。”是画家曹仁爽。
“保持安静！”可可马上又来一句，迅速跑上楼梯。
静澜还没来得及问候，自己的表妹就强压住因为快速跑而剧烈的呼吸，说道：“事情很麻烦！丧尸群在快速接近这里！”
“它们直线过来的？”静澜赶忙问。
“没有！但它们像在校园跑一样，沿着停车场的围墙角，一股脑地跑！它们迟早会绕到这里！到时候一窝蜂往楼上涌上来的话，这里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