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奈靠在鞋柜旁,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换上室内鞋,一边随手整理着校服的下摆。
今天也是和平又无聊的一天吧,她想着。
可就在这时——
她指尖一动,感觉到衣服内侧鼓起了一点奇怪的触感。
“……嗯?”
低头一看,校服的外套夹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塞进去了几张……白纸?
还有几张厚一点的,相片纸?
瞳奈皱了皱眉,把那些纸一张张抽出来。
白纸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是光秃秃地白着,边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皱褶,像是被草率塞进去后又被压了好久。
而那几张照片——
“……?”
照片上的内容看不清。
模糊得有些过分,几乎看不清拍摄的重点。
要不是她仔细看,甚至会以为只是些废片。
“这什么啊……”
瞳奈嘟囔着,抬头环视四周。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背着书包,打打闹闹地从她身边经过。
晨光洒在走廊上,空气中浮动着温暖而熟悉的粉笔灰味道,一切都那么普通,那么自然。
可是,正因为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了。
这才让瞳奈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湿润的寒意。
仿佛那些纸、那些照片,一直就理所当然地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只是她之前从未注意到而已。
“……谁放的?”
她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风从敞开的教室门口吹过,掀起她的粉发发梢,拂动着手中轻飘飘的纸张。
白得刺眼的纸在指尖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可是,无论瞳奈怎么眯起眼睛看,也无法从上面读出一个字。
她的心脏莫名开始加速跳动,耳尖微微发烫。
是谁?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是玩笑?恶作剧?还是——
——或者,是某人,留下的讯息?
一瞬间,瞳奈脑海变得无比平静。
就如同世界只剩下瞳奈一人的平静感,风平浪静。
“……呜哇啊啊,不想想了啦!”
瞳奈用力甩了甩头发,努力把那些毛骨悚然的念头甩到脑后。
然后小心地把那些白纸和照片叠好,塞进书包最底下。
肯定、肯定没问题的。
这是恋爱游戏,又不是恐怖游戏。
应该是有美少女暗恋自己,然后就想给瞳奈塞情书。然后不小心塞错成白纸了。
一定是这样!
——她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像往常一样,拖着书包,慢慢走进了明亮又喧闹的教室。
阳光温柔地洒在课桌上,黑板前老师的粉笔“哒哒”作响,同学们交头接耳,一切都是那么、那么正常。
只是,连空气中弥漫的温度里,都仿佛带着一丝细不可闻的错位感。
有什么东西变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还没注意到而已。
放学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走廊上,像是给世界镀上了一层懒洋洋的金色。
瞳奈抱着书包,站在鞋柜前,踢着脚尖,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
脑袋里还在想着早上那堆诡异的纸张,越想越觉得不安。
虽然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熬过各种麻烦,但这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要是、要是有人能陪陪我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隔壁——
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凤夜也正抱着书包,从教室那边慢悠悠走过来。
白净的少年脸上挂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头发被微风吹得有些散乱。
瞳奈的心跳“咚”地一声,突然开始加速。
安全感。
在这份恐惧与空虚当中,瞳奈想要一股安全感。
就好像被小混混追逐的时候,被少年护在怀里的,安全感。
来拯救我吧,来陪伴我吧。
为什么,我是如此孤独?
好想叫住他,好想说一句“陪我一下吧”——
可是。
可是啊。
明明之前自己老是故意疏远他,一副冷淡又嫌弃的样子。
现在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会不会,被讨厌呢?
“……啧。”
自己真是没救了。
明明是自己造的孽,却开始怪罪别人了。
瞳奈别开脸,咬了咬下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声音又软又别扭:
“那个……凤夜。”
“嗯?”凤夜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她。
瞳奈努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故作随意地说道:“我……之前不是在街上看到一台很有趣的街机吗?那个,游戏机啦。突然想去玩一下……但忘了在哪家店了。”
凤夜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随即,他微微一笑,表情柔和得像初夏的风。
“原来你也对那个感兴趣啊。”
“诶?”瞳奈一愣。
“我还以为,你对那种东西根本没兴趣呢。毕竟,上次你看到的时候,好像很焦急,想要快点离开的样子。”
“呃、那、那个……”瞳奈结巴了,“是因为我看着你们玩有点焦急,我自己玩不到嘛。你一直在玩,你和……”
和谁来着?
瞳奈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那个时候,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旁边看着——
凤夜,还有,另一个人,应该是……应该是……
是谁?
是谁呢?
记忆像是被浸泡过的宣纸,边缘已经模糊不清了。
瞳奈明明能回想起凤夜在操纵街机按钮的样子,能回想起那片嘈杂的人群,甚至能回想起那一台台闪烁着霓虹灯的机器声光。
可是。
站在凤夜旁边的那个人的脸、声音、气息——
却像是被世界悄悄抹去了一样,完全记不起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瞳奈握紧了拳头,指甲不自觉地嵌进掌心。
不行,要想起来,要想起来才行——
可就在那一瞬间。
一种说不出的困倦感,像潮水一样,温柔地、又不可抗拒地涌上了心头。
……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吧。
对啊,不记得也没关系。
能陪着自己的人,是凤夜就好了。
旁边那个谁,根本无所谓。
瞳奈的身体像是被悄无声息地抽走了所有紧张感。
指尖渐渐松开,心跳也重新变得平缓。
她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像是在敷衍自己一样嘟囔道:
“……总之,想去玩就对了啦。陪我去吧?”
凤夜没有察觉她情绪上的细微起伏,只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好啊。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事。”
就这样,阳光下,两个人并肩而行。
他们的影子在长长的走廊上交错,像是早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瞳奈自己,也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片在记忆中,逐渐、彻底消失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