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主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不成!”
顾璟的小屋内,过去从未有一刻的气氛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过。
今年,是洛红玉的十九岁。
她手持秋女剑,死死地站在自己的门前,包含怒意地看着屋内的洛河,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宸剑宗的未来如果非要靠牺牲一名弟子来保全,那这剑宗我们不要也罢!”
“退一万步说,即使一定要有一个人,为什么那个人又一定要是你...”
此时的顾璟,脸上完全看不出素日里的端庄从容。
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难让人忍受的事情一般,脸上的表情脆弱地像是随时会碎掉。
难以想象,作为这天下至强的剑客之一,她现在握剑的手颤抖地不成样子。
她看向步步紧逼的洛河,眼神中闪着某种绝望的色彩,似乎是带着一种哀求,又似乎是一种期待。
洛河不语,只是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此时的他,比起当年那个孩童,已经高出她半个脑袋了。
洛河看向顾璟,顾璟的剑依旧横在他和这间小屋的门之间。
“你若非要出去...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
她沙哑的嗓音,有些发红的双眼...并没有让洛河产生任何表情。
他现在想着的,都是那边洛红玉的事情。
自她十五岁那年,洛河和她的那场谈话以后,洛红玉便开始了远比之前更加刻苦和勤奋地修行。
但...收效甚微。
又是四年过去,洛红玉终于突破练气,达到筑基。
若是一个普通小门小派,十九岁筑基,或许还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但这里是天宸剑宗,而洛红玉,是从小便接触各种天材地宝的顶流仙家子弟。
对于她而言,十九岁筑基。
是平庸中的平庸。
如果说以前尚且可以用未曾努力这个借口来为洛红玉的天赋开脱,那么这次以后,就可以说毫无争议了。
洛红玉于修行这一途,毫无前途。
宗内对她这无才少主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也许是出于来自外界和自己的各种压力,也许是出于十五岁那年和洛河许下的约定。
她独身一人找上了剑宗的藏剑池,那里是存放天宸七剑的地方。
她想要利用剑宗少主的身份强行收服鹿岚剑,但却不曾想,鹿岚剑毫不领情,也毫不留情。
积存数千年的剑意展露了冰山一角,洛红玉剑心神魂受到极大的创伤。
通过宗门的资源现在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
但今后如何,能撑得住多久,无人得知。
要救她的方法,有。
既是剑心神魂受到重创,那想办法为其补全便是。
拿什么补全...不必多言,条件是,必须是和洛红玉剑心相合,不会被她排斥,且能收服还在洛红玉体内肆虐的鹿岚剑意的人。
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一个人合适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下一刻,顾璟就将洛河敲晕了绑到她的小屋里。
直接将其关在了这里七天。
而这七天里,洛河倒也没急着出去,他利用这周的时间静静地思考。
现在,他想清楚了。
他看着顾璟,柔和的眉目中闪着些许难言的色彩。
“顾师姐,何必如此。”
“什么何必如此,你再怎么和洛少主交好,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我死不掉,你早知道的。”
“那又如何!”
顾璟大喊一声,连她自己此刻都为自己表露出来的哀绝情绪而感到震惊。
奇怪...好奇怪...
明明她就是阻止洛河去干蠢事的。
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
洛河已经那么做了一样?
不,不仅这样,还有...
洛河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逼近顾璟身前。
他每向前走一步,顾璟便不自觉后退一步,顾璟退到了墙上,但手上的剑依旧横在那里。
于是,洛河向她手上的秋女剑走去。
剑锋上的寒意似乎在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消散。
洛河一步,一步,然后停了下来。
秋女剑的剑锋抵在了洛河的脖颈上,顾璟的手也不抖了。
洛河转头看向顾璟,她哀求着摇了摇头。
于是洛河继续往前走,他的脖间被划开了一道血线。
哐当!
秋女剑落在了地上,光洁如雪的剑身上,点着数朵血花。
顾璟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顾师姐,既然你早早地就做出了选择,那就该把这个选择贯彻到底才是。”
“半程中软了下来...对谁都没好处。”
洛河的话语平静地落了下来,落在了顾璟的心中。
他说的是什么选择,或者说,他说的是哪一个选择...
顾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现在这如同陷入了无底泥潭一般,将她包裹起来的深深无力感...
仿佛就是她这个人最深沉的底色。
...
屋外,此时是黑夜。
偌大的止水峰,空无一人。
洛问水依旧不在宗内,洛河直直地走进那座巍峨的大殿,穿过了重重门扉,径直地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打开了门。
里面是一张天下间极为罕见的温养神魄的寒玉床,洛红玉盘坐在那其上,闭眼调息。
听见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洛河,她轻轻地笑了笑。
她的脸上,尽是仿佛要消散了一般的憔悴。
在她心口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还缠绕着着鹿岚剑无坚不摧的锐意。
“你怎么现在才来?”
现在她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轻。
“被顾师姐耽搁了一会儿。”
洛河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她的后背。
“唔...她可真爱你。”
“她其实更爱你。”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太没用了。”
这还是洛红玉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贬低着自己。
“今后不仅修仙无缘,即使是凡人的数十载春秋,我可能也无法看尽。”
“对不起,明明是想和你一起走远一些...结果却自己走进了死路。”
“我可能,听不到你叫我姐姐了。”
洛红玉朝他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嗯,你听不到的。”
“...”
洛河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四年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人,洛红玉吗?”
“...怎么了?”
“我其实没骗你,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哈哈...”
“你现在肯定不信我,但没关系。”
“再过五年,你就相信了。”
“...”
洛红玉忽然睡了过去。
洛河收回手,看着面前倒在床上的洛红玉,表情波澜不惊。
如果把这个梦境当作一场文字冒险游戏的话,现在他面临的就是关乎好结局坏结局的关键选项。
他要做出自己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