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走吧。需要我抱你下去吗？”
“不必，谢谢。”
“别客气，昨天在地铁上你不还说怀了我的崽吗？”
“不好意思少爷，昨天是我不小心把抑郁症的检查结果错看成怀孕了。”后退半步有些恶寒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干脆利落地打开防盗门离开了他的家。
面试的中介离颜冬家并不远，开车20分钟就到了，那是一栋二十多层的办公楼，家教中介就在14层。
当我对着上行电梯的电梯镜面仔细整理低马尾的头绳时，颜冬正一边打哈欠一边倚着轿厢按键面板刷手机。
见我如此这般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打着哈欠的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吐槽了起来：“林玧夏，你丫现在去应聘的是家教又不是礼仪小姐。”
“少爷，仪容仪表代表我对这份工作的态度。毕竟时薪200，家长肯定对我的职业素养有很高要求。”
“区区一个家教而已，整得跟进宫选妃一样。”
“家教也是工作。”抬手顺道将他卫衣上的褶皱捋平整，确认他的着装也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点了一下头，“只要是我接手的工作就得认真对待，少爷出门的时候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仪表。”
“成成成，您老说得都对。”颜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又打起了哈欠，“管天管地，知道的以为你是卷狗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小媳妇呢。”
“少爷，你以后要没事再在外面随便提‘媳妇’两个字。”瞥了一眼那个依旧吊儿郎当的颜冬，无计可施的我只好拿出了最后的杀招，“我就要跟颜叔叔告黑状了。”
“林玧夏，你丫的心眼咋这小？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懒得再跟他扯淡的我冷笑了一声退到了一边，掏出手机仔细默读起了刚刚在车上写的家教面试注意细则。
“叮——”
电梯门开启之后，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那家位于1406的“瑛才家教中心”玻璃门外。
拨通了中介联系人的电话，没过一会儿，一位穿灰格纹西装的中年男人就带着程式化笑容迎了出来：“林玧夏同学是吧？”
“嗯。”微微躬身，脸上同样拾起了礼貌的职业微笑，“郑老师好，上午跟您联系过了。”
“欢迎欢迎，林同学果然比照片里更清秀呢，你身后这位是？”
我下意识侧身挡住颜冬卫衣上嚣张的潮牌LOGO，脸上的微笑始终保持着一贯的亲和力：“他是我的同学颜冬，陪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哦哦，行，先一块进来等吧，家长十五分钟后到。”
“嗯，麻烦郑老师了。”
颜冬全程都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我一块进到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等待了起来。
这个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的会议室早已候着一位中介的老师，是个年纪大约40出头的消瘦中年男人，见我进来这才礼貌性地跟我点了一下头。
“林玧夏同学，先坐着喝杯水吧。”他伸手用笔杆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示意我落座，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还特地摆了一个装满水的白纸杯，“我姓李，林同学直接叫我李老师就行。”
“嗯，谢谢李老师。”
一脸无聊的颜冬倒是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之后就掏出手机刷了起来。
“这位是我的同学颜冬，他平时就这样，希望李老师不要介意哈。”
“没事，林玧夏同学，咱们还是聊一聊签约家教的事情吧，就先从基本信息开始说起……”
“嗯，我上午发的材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李老师您尽管问。”
穿着黑色西装的他拿着写满我材料的A4纸漫不经心地阅读了起来，手里的签字笔则是时不时轻轻敲着办公室的桌子，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才点点头呢喃出声。
“林同学条件真不错，大一上学期的微积分居然拿了满分，高考数学也考到了145，还有物理……”李老师的笔尖在我简历上的“全国物理竞赛二等奖”字样处慢慢悠悠地画起了圈，塑料笔杆与木制桌面碰撞出黏腻的哒哒声，“确实挺契合雇主家孩子的痛点，只可惜雇主更在意仪态……”
我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发间的茉莉香随着干练的动作幽幽飘散：“这个老师您尽管放心，我可以一直穿正装上课，保证每节课都状态满满。而且我以前有半年家教的经验，教学能力肯定……”
“林同学平时穿超短裙吗？”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介绍，抬头对上了我脸上变得有些僵硬的职业笑容。
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的呜咽风声。我下意识攥紧膝上的布料，深色西裤粗粝的触感刺着掌心，不过片刻的犹豫后脸上又重新扬起了亲和的笑意：“李老师，请问这个问题跟我的教学能力有关吗？”
“雇主把时薪调这么高总得需要点‘附加价值’嘛。”他哂笑着翻开了一张雇主需求表，笔尖故意在“着装要求”一栏划出刺啦声，“穿着超短裙当家教更能提升课堂亲和力，再配吊带的话更能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说罢，他手里的签字笔故意轻轻敲了敲桌面，仿佛是在敲打我一窍不通的榆木疙瘩脑袋一样。
“放心，咱们是正规的专业机构，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他轻笑一声，让人不适的目光慢慢落到我紧绷的并拢双腿上，“林同学，你应该庆幸自己是女生，男生的话还拿不到这么多钱呢。”
放在桌子下的双手努力按住微微有些发抖的双腿，脸上则是尽量维持住了所剩无多的职业笑容：“李老师，请问刚刚这些话是您的意思还是家长的想法？”
“这有什么区别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懂得都懂。而且林同学这身材穿吊带超短裙多好看。再说了，看林同学的简历上这么多的兼职，应该是一位经济拮据的乖乖女吧？这种难得的好机会可一定得好好珍惜啊。”李老师说完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始终冷着一张脸的颜冬。嘴里说出那些的话与其是在担心穷酸相女生的我拒绝，倒不如说是害怕陪同我来的不差钱男生闹事，“当然，我们是正规机构，一切全凭自愿。”
豁然站起身时椅子在地面拖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用力捏紧了拳头，可最后还是无力地慢慢松开，脸上只剩下了木然与失落：“李老师，我想上个厕所，失陪一会儿。”
“请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