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间，城市卫队五组的组长乔领着三个手下进到“柠檬牡蛎”，刚一踏进门口便兴冲冲的大喊道，也不等索尔维娅问他，他便主动说道：“黑色英雄又出现了！”

“啊？”索尔维娅抬起头，看着大兵们如同在赌局上猜对骰子点数般喜气洋洋的样子，其他听见这个消息的食客也都露出惊奇的表情。“黑色英雄是那个打败在银行劫持人质的怪物强盗的神秘人吗？……先坐，坐。瓦西里！”

“你们先点着，我跟老板娘说话——”乔让小兵自己先跟瓦西里点着饭，然后迫不及待的用大堂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绘声绘色的说道：“您是知不道啊，昨天半夜，五组的弟兄在辛特拉路巡逻时，一只吸血鬼突然出现，准备向过路人下毒手……就是那种脑门很大的吸血鬼……”

“卡塔卡恩。”

“应该是这个品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色英雄及时出现，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撂倒，一拳一拳的活活打死的，打死之后就离开了。我说老板娘……”乔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凑近索尔维娅，问：“这黑色英雄……不会是你家那位猎魔人吧？”

“这个还真不可能。”索尔维娅矢口否认，“他出城去波维斯办事了。况且，他杀死卡塔卡恩，怎么可能把尸体留在原地直接扬长而去呢？行了啊，别瞎寻思了。”

“……”乔见老板娘好像并没有预料之中那样对“黑色英雄”那么感冒，便讪讪的应了两声，和自己的兵一起等上饭。不大会儿工夫，瓦西里便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给卫兵们一人一碗小米稀饭，还有烤面包片和煮鸡蛋。“瓦西里？”

“在！！”

瓦西里一惊一乍的喊道，几乎所有客人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卫兵们也差点被稀饭烫着。索尔维娅向客人们赔不是，然后把瓦西里拉到一旁。“姐……我……对不起……”

“先别忙道歉。”索尔维娅没有责备瓦西里的冒失，从刚刚她就注意到，瓦西里一直在喘粗气。她关切的问道：“我看你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没有啊，我……”瓦西里还想辩解，却忽然惊愕的顿住——老板娘用指背试了试她自己的额头，又触碰他的额头。“不烧啊。”

“姐，我没事，真的没事。”瓦西里后退一步，平复了下呼吸，假装平静的说道。索尔维娅只好点点头，“行吧，那你接着干活吧。要是真觉得不舒服了也别忍着哈。”

“是。”瓦西里微微鞠了一躬，便接着去忙活了。

————

很快，“黑色英雄”再次出手的事迹便再一次如十月的野火一般，传遍了庞德·维尼斯的大街小巷。不只是卫兵，就连老百姓们也都谈论起这个“事了拂身去，深藏身与名”的大侠。

“我见过黑色英雄，真的。”午餐饭口儿过后，店里客人渐少了，刚刚吃过饭的老板和店员聊起天来。达克说道：“奇安凡尼银行遭劫那天，我准备去那儿取钱，结果我走错了，那些人一看我的凭证，告诉我说他们是维瓦尔第银行。我就又往奇安凡尼走，远远的看到那前面围了一堆军士，忽然响起两声爆炸声，之后那个黑色英雄就跑了出来，慌不择路似的跑没影了。后来我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咱姐好像对这个大侠没什么兴趣啊。”涅芙依像开心的婴孩一样左右摇晃着脑袋，双麻花辫也一摆一摆的。看索尔维娅意兴阑珊的样子，她忍不住打趣道：“也对，咱姐心目中已经有一位英雄了。比起那个神出鬼没，捉摸不定的英雄更实在。”

听见涅芙依这么说，索尔维娅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即便如此她还是装出一副嗔怒的样子说道：“就你会说！”

“嘻嘻嘻……”涅芙依傻笑着抓了抓头发，达克嫌弃的撇撇嘴，起身回后厨了。索尔维娅忽然说：“瓦西里呢？刚刚就没见他。”

涅芙依这才发现瓦西里居然没在大堂里，她喊了一声“瓦西里！老板有请！”瓦西里才从后院一路小跑出来。“姐，您找我？”

“没有，没什么事。啊，对了，有事需要你去办。”索尔维娅忽然打了个响指，说道：“麻烦你今天下午去雷比欧达小学接一下希尔薇，带她回店里。”

“啊？！我……？”瓦西里倏忽提高了音量，震得刚刚进店的客人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才找地儿坐下。“姐，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觉得有问题吗？不能胜任吗？”

“不是不是，我能行……没有问题。”瓦西里挺直了因放松而弯下去的脊背，说话不似原来那般没有底气。

“没问题就行。”索尔维娅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她的秀气的眉头骤然蹙紧，捏住了鼻子，瓦西里和涅芙依也都闻见一股酸臭的气味飘了进了店来。“不会是达克在锅里拉屎了吧？”涅芙依编排厨子的说话声因为捏着鼻子而变得滑稽。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晃进了店里，在三人看见来人时，顿感一股更冲的恶臭涌入鼻子，往大脑里拱去——

来人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子，连涅芙依个高都没有。塌鼻梁，死鱼眼，一颗醒目的大痦子悬在大肠头末端似的嘴唇上，脸盘子像猪肚。难看的头颅让人想到橄榄核，天灵盖的最尖处留着一小绺头发，宛如独眼巨人的刘海儿，下巴上则是茂盛而乱七八糟的胡须。臭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而且在他走入的时候，臭味从下水道臭变成了一股停尸房味。

“我去……是他……”涅芙依侧过脸去，对女术士用气声发出厌烦的抱怨。索尔维娅不解的歪了歪头，看着那人东张西望一阵后，在一张小桌前坐下。刚刚那位点过餐的客人也闻见了难闻的气味，他面露难色的用手捏住鼻子，还是索尔维娅施了个隔绝异味的咒语，才压制住这股恐怖的气味。瓦西里硬着头皮走向那个丑陋的胖子，“您好……吃点什么？”

“啊？……啊，啊。”胖子向乌鸦似的先“啊”了三声，接着就不说话了。瓦西里惊奇的发现，他睁着眼睛居然在打呼噜，带动着整个身躯一上一下的动着，他的后脑勺上，是一层一层的肥肉堆叠在一块。他那双白痴儿一般的眼睛悄悄锁定了涅芙依和索尔维娅，瓦西里感觉出来者不善，急忙挡住胖子的视线，重复问了一遍：“您吃点什么，先生？看一下我们的菜谱吧。”

“这是什么东西？你认得他吗？”一向宽容的索尔维娅都有点受不了这个只见过第一面的怪人了，她悄悄的问涅芙依，涅芙依就偷偷对说了：“您听说过‘夏都海格力斯’吗？”

“他就是？……詹·贝克尔在上啊……”

“要紧别招他，他脑子有病。”

另一边，这个胖子洋洋洒洒点了三四个菜，瓦西里便迅速下去后厨报给达克了。那胖子忽然对涅芙依说道：“姑娘，你过来，啊，过来一下。”

“……”涅芙依虽然开朗胆大，可却十分害怕“脑子有病”的家伙，见胖子招呼，便要往后退缩，索尔维娅则主动迎上去。“还有事吗，先生？”

“姑娘，你，啊，你很……不错，啊。”胖子脑子有没有病不好说，但确定的是脑袋一定不灵光，说话乱七八糟的，不成句子，而是无数以“啊”衔接的短语。索尔维娅的不由得锁紧了眉头。“你到到我家去吧，啊，我母亲叫曼妮，她……啊，我家很大的，我家虽然不大……但是……”

“不可能，死了这份心吧。”索尔维娅表面还在微笑，实则咬牙切齿的果断拒绝——连先礼后兵都懒得去讲究了。“你要是还想吃东西，就给我放尊重点。不然就离开。”

“你什么吊意思啊你！”胖子忽然气急败坏起来，“咣当”一下子弄倒了板凳。另一名客人见到这一步，也不由得一阵紧张。这时瓦西里刚好从后院进来，听见胖子的吼叫，暗叫不好，便急忙冲过去，一把抓住胖子指着人的肿胀肥胖的手。“你干什么先生？”瓦西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一些，可好像还是达不到基根那样。可胖子忽然变得手足无措，又开始“啊”了起来。还在忙活不知道前堂事情的达克在后头喊着“上菜！”，涅芙依便急忙逃离了现场。

“滚出去，永远别再来我的店，来一次我赶一次！快点！”索尔维娅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搓起魔法，她继续冷冷的对那肉眼可见的怂了下来胖子说道，瓦西里也一把扔开那只猪蹄一样的手爪子。胖子往外退了两步，甩了一句“给我等着”就跑了出去，看他走路也是极度不协调，四肢像是后天接的一样。瓦西里看他灰溜溜的跑掉，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进来了。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大厅前的长桌前站定，瓦西里一看那人和他肩膀上垂着细细的肉尾巴的毛团，大吃一惊：“是你？法师先生？”

“别来无恙啊……”男人根本不给瓦西里一个眼神，他定定的看着表情十分意外的索尔维娅，竟然说出了她的名字：

“索尔维娅前辈。”

“你是……希克登？希克登·潘尼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