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将近两天,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缓缓有了停下来的趋势。

自那天的袭击过后,提坦教在城区内的活动开始变得频繁——即便是在军方已经出动的情况下。

在悬殊的实力对比面前,这种反常的举动,愈发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就好比是昆虫要伸出手,拦住迎面驶来的轿车一样。”

思绪至此。

站在窗边,想起从前学过的成语,少女收回目光,幽幽轻声道。

“希珀丝姐姐还是这么擅长比喻呢。”

沉默片刻,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单手捧着侦探小说的特薇娅。银发的小姑娘见她看了过来,微微歪头。

“怎么啦,希珀丝姐姐,”她笑笑,将疲惫的神色藏了起来,“有心事吗?”

希珀丝没说话,看向她那条受了伤的,还缠着绷带的胳膊。

“是不是该换药了?”忽然问道,“我来吧。”

特薇娅眨眨眼:“是哦……不说我都忘记了。”小姑娘低下头,看了一眼侦探小说的页码,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歪斜到一旁,拿起书签,捻着,放入眼前的版面,再略带笨拙地,将其挪到一旁。

坐直,看向了希珀丝:“喏,希珀丝姐姐,请吧。”有些随意地,伸出了那条白皙纤细的手臂。

然后又说:

“说起来,我一开始都不知道希珀丝姐姐还会给人包扎呢。”

少女走上前,拿医药箱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开始半年一年,在王宫生活的时候,”她沉默片刻,然后说,“我确实算得上什么都不会。”

“嗯?”

“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我笨笨的。”

“笨笨的?”

“嗯……殿下笑什么?”少女轻轻皱眉。

“没有,只是觉得希珀丝姐姐用笨来形容自己,”特薇娅抿了抿唇,“有点可爱。”

“可爱?”

“是啊,”银发的小姑娘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其实希珀丝姐姐很聪明呢。”

希珀丝眨眨眼,然后怔了怔,又将视线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弱的雨声代替了沉默。她从一旁拿起新的绷带和敷药,低着眸子,动作轻缓。

“殿下说的聪明,是指什么?”过了十来秒钟,犹豫了好一阵的少女忽然低低叹了口气,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嗯?”

“抛出论点要有范围界定啊,艾伊同学,”希珀丝说着,似是有些逃避和她的眼神接触,“我说我不聪明,是在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时常觉得自己缺少应对,你是想说什么呢?”

“……嗯?我说的也是人际交往啊。”

“是吗?”这回轮到希珀丝有些意外了,“我?”

“对啊,”特薇娅看着她的动作,轻轻颔首,“希珀丝姐姐看着很不近人情,但其实却非常了解旁人想法的背后逻辑,而且还很会利用这些逻辑,让自己过得更舒服呢……能做到这点,应该很不容易吧?”

少女微微一愣,又想到了那段在王宫生活的,周围全是陌生人的,孤立无援的日子。“如果殿下觉得这是聪明的话,”她摆脱回忆,低下眸子,浅浅笑了一下,“那恐怕,我也不知道对于我自己而言,变得聪明是好还是不好了。”

说着,她没再说话,只是抿紧唇线,换好了药,从旁拿起绷带。

看着少女细致而缓慢的动作。

特薇娅暗笑了一下,旋即面色如常,温声来对: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说实话哦。”

“嗯?”

“我,我很喜欢。”

“嗯?”

对上少女有些疑惑的目光,银发的小姑娘轻轻咳了一声,语气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正式起来:“当然是说,我很欣赏这样的希珀丝姐姐了。”

希珀丝怔愣片刻,然后快速地眨了眨眼,忽然又低下头,避开视线接触。“殿下老是爱说这些奇怪的话,”少女的语气听着有些局促,“而且相当叫人猝不及防。”

“嘿嘿。”

听她还笑,希珀丝略带不忿地看了特薇娅一眼,才慢慢重新缠好了绷带,然后妥帖地按了按四周。“所以说,殿下。”她低下眸子,注视着伤口轻声道。

“嗯?”

“我听我考察队的熟人谈起过……”

“什么?”

“有关龙类的自愈能力。”

“自愈能力?”

“就是自我修复伤势的能力。”

“诶……希珀丝姐姐?”

“怎么?”

“有现成的龙类可以研究,却要拐着弯去问考察队的专家吗?”银发的小姑娘眉眼弯弯,“我可是就在你面前哦。”

少女闻言,眼睑一时耷拉下来:“我那会还没遇到殿下。”

“啊……那如果是遇到我之后呢?”

“很遗憾,现在没有这种假设。”

“怎么这样,希珀丝姐姐也太无趣了。”

希珀丝没再理会这个话题:

“……对方说,说大概是长时间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缘故,龙类的自愈能力很强,如果受到钝器相关的伤害,可能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完全恢复。”

“完全恢复?”

“嗯。怎么了?”

特薇娅瞪大双眼,赤金色的竖瞳里流露出一丝震惊:“这是哪本侦探小说里的提坦龙族?这么厉害?”

“……殿下,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半蹲在身前的希珀丝轻轻按着她的小手,抬头正色来问:“我就是想和你,求证这件事。”

“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伤,好的这么慢?”

“还有那时候,也一样……”她说的是她们刚见面的时候,“为什么过了几个月,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你还在用那个蕾丝项圈遮伤口?”

“……”

说着这话的时候,希珀丝意识到,心中的某种焦虑情绪正蚕食着她的思考能力,让她不禁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感情用事的模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种情绪,难道仅仅只能被解读为焦虑吗?

想到这里,少女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将心中的焦虑放在一旁,语气放缓些许:“殿下……”

“不用说啦,希珀丝姐姐。”

回应她的,是稍显无奈的温和声音。“我的伤好得慢,”特薇娅看着她,似是无所谓地笑道,“你不是应该,知道原因的吗?”

像是电路的触点被接通,她愣了愣:“禁咒?它连你的自愈能力都会限制吗?”

“我不是先前和希珀丝姐姐说,”特薇娅微微低了低眼睑,笑道,“我的法术能力,曾经不输我的护卫队成员吗?”

“但是你现在却一直在用……欧律法厄萨……”

这是那把骨剑的名字。

“嗯哼,”小姑娘颔首,“失去了强力的法术攻击,所以只能用长剑来补足失去的手段……就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强行使用会怎么样?”希珀丝眸色一黯,下意识反问。

“强行使用……”特薇娅看了一眼天花板,想到咳血的那次,用无所谓的语气轻轻笑道,“希珀丝姐姐可以猜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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