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学姐,我进来了。”

雫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雪绘从沉思中回过神,重新坐正,刚要开口,雫却先一步紧张地出声。

“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哦?”雪绘挑眉,看她拘谨又犹豫的模样,语气轻飘飘地带着调侃,“不会是想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决定以身相许了?”

“才不是啦!”雫猛地喊出声,双手在身前使劲搓着,像在对抗某种慌乱。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猛地鞠了个九十度大躬:“我想辞职!”

“辞职?”雪绘眨了眨眼,似笑非笑,“你是说女仆咖啡厅那边?那种事直接跟店长讲不就好了,没必要来报告我吧?”

“不是那边!”雫连忙抬头纠正,“我是说……我想辞掉你这边贴身女仆的工作!”

雪绘的笑容顿了顿,神情收敛,语气也变得认真:“……为什么?”

雫早就预想好的措辞却突然乱成一团,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因为……因为我姐姐她有一些原因,需要我陪着。那天……那天我不在她身边,她才会出事,所以……”

“明白了。”雪绘平静地点点头,语气冷静地总结,“你姐姐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你怎么会得出这种离谱的结论!”雫差点跳起来,声音都破音了。

“需要你分秒不离地守着,一离开就会出事——除了生活不能自理,我想不到别的解释。”雪绘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好像无从反驳?不对!是我姐姐需要我——呃,她不能离开我——等等,好像也不太对……总之,她一离开我就容易出事啦!啊……越说越奇怪了!”

雫急得团团转,脑子里疯狂筛选还能说出口的理由,又不能把灯织的真实状况透露出来,简直快自爆。

雪绘看着她着急得快要原地画圈的模样,唇角扬起,终于满意地笑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简单说就是——你不在,榊原同学可能会出事,所以你必须辞职去守着她。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雫尴尬地挠头。

“那干脆把你们俩都招进来好了。”雪绘半托着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让她在一旁看着你上班,说不定更有趣。”

“你是想让她看什么!?她听到你这话第一反应肯定是直接把你踹飞啊!”雫头皮发麻。

“开玩笑,不必认真。”雪绘轻叹一声,但眼里分明带着一丝惋惜,“还有别的事吗?”

“如、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这几天的工资退给你。”雫小声说着,心痛地皱着眉,“不过能不能少退点?就当……辛苦费?”

“……”雪绘沉默几秒,无奈地摇了摇头,“钱你自己留着吧,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太好了……”雫低声嘀咕,松了口气。

辞职成功,应该算是……圆满收场?

“那么接下来说说我找你的事情。”雪绘忽然话锋一转,“小泉被休学之后,学生会书记的位置空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接手?”

“……啊?”雫一脸空白,脑后瞬间拉出一整条银河带。

“书记的职责是文书整理、会议记录、行政处理……简单说就是总助理。”雪绘语气淡淡的,可眼里分明藏着点什么期待的光。

“不要!”雫断然拒绝,“小小年纪一身班味,会影响我体验青春的纯粹。”

前世上班,不是累死累活就是被骗去当销售或者中介。

这辈子既有钱,年纪还小,不如趁早解决问题,然后好好享受一段自由人生。

“也无所谓,我只是顺口一问。”雪绘耸耸肩,“学生会的职位得走正规流程,我也不能直接塞人进来。”

“啥?”雫一脸惋惜地摆手,“我还以为你会来一句‘呵,女人,你竟如此桀骜,从未有人敢拒绝我,有趣,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后硬把我塞进来呢。”

“?”雪绘脸上的表情裂了,“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哪个中二番台词合集里的?”

“不过是你这种设定常见的角色爱说的话嘛。”雫“诶嘿”一笑,脚下默默后退一步,“那东云学姐,我就先告辞啦!”

“……快走吧。”雪绘挥了挥手。

雫立刻转身溜出办公室,动作飞快地轻轻关上门。

“唉——”

雪绘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窗外被染红的夕阳,把整个人陷进椅子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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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安静得近乎窒息。窗帘被拉得严实,只漏出一线昏光,如细刃般切入室内,在白瓷地砖上斜斜划出一道锐利的痕,消毒水与药物的苦涩混杂,像一层无形的膜,压在人的鼻腔与喉咙上。

小泉美奈一动不动地躺着,脸侧残留着乌青,嘴角结痂的伤口拉出一抹干裂的褐色弧线,点滴的针管刺进她手背的血管,透明的药液无声地流入她的身体。

她缓缓睁眼,意识在昏暗与清明之间起伏。

模糊间,她看见一个人影静静坐在床边。

是她的父亲。

男人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仿佛医院的空气也无法动摇他的威严,他背脊挺直,双手交叠膝上,静静地看着小泉脸上的每一道伤痕。

“小美奈。”

小泉缓慢地转头,视线落在父亲身上。

他依旧静坐,手中紧握着一部手机,指节泛白。

“你的伤,谁干的?”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风暴前的一秒死寂。

她猛地清醒,试图起身,却因剧痛皱起眉:“父亲,我——”

“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一声怒斥,打断了小泉的话,将手机砸到她眼前,屏幕上亮起刺目的图像。

论坛截图、处分通告、她过去做的每一件事……一张张翻涌而出,像炙烫的铁片压在她胸口。

那一瞬间,她几乎希望自己当场被榊原灯织打死。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父亲低声道,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手机屏幕,“我教你隐忍、教你收敛、不干涉你的生活……你呢?”

他的语调骤然拔高,怒火如刀鞘骤开:

“——你竟然仗着黑道身份欺压别人?!我教你格斗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去当施暴者!”

她的指尖发白地掐进掌心,喉咙干涩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父亲的怒意忽然散去,他闭了闭眼,眉宇间露出疲惫。

“是东云家的二小姐发现了你,她替你隐瞒了被打的事。”他说得平静,却透着压抑的疲惫,“我在学校那边走了些关系,让他们当作是你初犯。”

他站起身,身影高大如山,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

“休学十五天,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他俯身,声音低沉如铁锤落下,“你的伤最多让你住院一个星期,出院后直接回家,进禁闭室反省。”

“……是,父亲。”

他转身离开,脚步在走廊上响起,清脆如刀,寒意透骨。

病房再次归于寂静。

小泉低下头,手捂着脸,肩膀轻轻颤抖,像在倾吐所有无从诉说的后悔。

她真的后悔了。

她后悔听信了月岛光当初的那句话。

她更后悔,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那些她以为不会被追究的决定,如今一一反噬。

她清楚的知道,等到休学结束后,自己将会在学校里面面临什么。

她抽泣着,像个终于脱下盔甲的人。

但渐渐地,哭声止住了。

她的呼吸趋于平稳,双手缓缓放下,露出的面孔泪痕未干,眼神却变得阴沉。

“……如果不是她。”

她喃喃着,语气低却清晰,情绪在眼底凝结成黑色的怒意。

“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她直视着病房上方的天花板,仿佛透过它望见了那人的身影。

“……没错,都是因为她。”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像是一把刀,在心底悄然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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