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歌离开之后,他始终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缺了块什么东西一样,哪怕他竭力去克制,脑海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薇歌的模样。
他甚至一度都怀疑自己是中邪了,或者是被下了什么魔药。
更让他感到不爽的事还在后面。
梅琳娜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故意避开他,不想和他见面,就算见了面也总是聊得十分不愉快。
沃德尝试过反省自己,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还真没惹梅琳娜。
他心里有点委屈,有点不服气,可他还不好意思和梅琳娜两个直接对峙,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人,而且也确实是有事需要梅琳娜的帮助。
现在没有梅琳娜给他挡着,出门在外总是动不动就被哪家千金小姐搭讪,他的时间全都浪费在这种琐事上了!
这还不是最烦人的,最烦人的是,他居然又要回卢拉雷魔法学院读书了?
这种事真的不能细想,一想他就头大。
他并不是真的觉得在卢拉雷魔法学院里没有东西可学了,事实上,作为帝国最高等级和历史最为悠久的魔法学院,卢拉雷魔法学院的底蕴一点儿也不差,还有很多可以研究的方向和可以学习的知识。
但沃德实在是忍受不了那里的老师,尤其是他的那两个导师。
一个只知道顽固守旧,不懂变通,总是拿着老一套的经验说事,张嘴闭嘴就是他当年如何如何,天天不是在耍官威就是在吹牛皮。
另一个则是纯纯的压力怪,特别喜欢给他安排各种难度超高的课题,然后再骨头里挑鸡蛋般地找刺,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作为导师本领多强一样,到最后还一定要臭不要脸地在沃德的研究成果后面署上自己的名字,哪怕整个过程中他起到的都是负面作用。
不光是老师,那里的学生沃德也是喜欢不起来。
男的不是在装比就是在约泡,女的不是在争风吃醋就是在互相攀比,他一个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的学生,居然还成了异类?
在那里,所有关于他的传闻都是以负面居多的。
什么腹黑毒嘴的天才,不懂社交的怪胎,又或者是学魔法学傻了的书呆子,喜怒无常的小少爷。
要真是能一直这样还好,可说这些话的那些人一走到他的面前便又换了一副嘴脸,男的都在想着巴结他,女的都在想着钓他,阿谀奉承和屈膝献媚的大有人在。
他们越是那样,沃德就越是觉得恶心,这也是导致他远离所有人一心出走的重要原因。
可现在,他却又要回去了,回到那个让他各种生理不适的地方,并且他根本没得选。
不去?躲在家里?
他的母亲凯瑟琳太太已经明确表态了,要是他还这样我行我素,就托关系给他送进帝国新成立的水陆两栖特种作战部队【蝰蛇】去特训。
沃德是知道那里的,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住的比猪脏,吃得比蛆差。
那根本就不是为了训练特种兵,纯纯就是帝国开设的一个官方且合法的酷刑实验室,谁不服从管理就搞进去待几天,用不了几天人就老实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沃德是了解他的母亲的。
凯瑟琳太太玩儿的就是真实,说能给他送进去,就真能给他送进去。
所以哪怕再不情愿,沃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乖乖上学。
吉博达家族的马车碾碎晨雾停在学院正门时,青铜魔像守卫正用空洞的眼眶扫视来往的学生。
周围的人群很快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越来越多,最后汇成一片沸腾的声浪,吵得沃德耳膜生疼。
他已经开始感受到不适了,心里闷闷的,头皮也在发麻,攥着羊皮纸通知书的手指关节开始发白,像是在克制,又像是在愤怒,那些镀金花体字在晨光里像蛇群般扭动,看得他一度有些反胃。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少爷吗?”
镶着秘银袖扣的一名学员扬起眉毛。
“怎么?这是在外面深造完又回来了?”
身后人群发出尖锐的爆笑,这些人的家世虽然不如沃德,但也不是吉博达家族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耍横的实力。
沃德并不想开学第一天就惹事,于是他只当耳朵边全是狗叫,顺手把斗篷兜帽拉得更低些,然后就踏进了学院的大门。
走廊两侧的魔能壁灯忽明忽暗,把那些迎上来的笑脸切割成破碎的面具。
他闻得到她身上混合着媚笑的香水味,听得到丝绸手套下搓动肌肤的摩挲声。
某个伯爵千金故意将羽毛笔掉在他脚边,裙摆扬起时露出精制白蕾丝的袜带。
“让开。”
他终于绷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那些精心烫卷的发梢立刻触电般向两侧分开。人群化作窃窃私语的潮水,在他经过的路径上重新合拢成恶意的漩涡。
魔药课教室飘来异样的气息,沃德在拐角猝不及防地撞见梅琳娜。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走廊尽头传来浮空扫帚撞翻水晶瓶的脆响。
“你......”
沃德的嘴唇动了动,梅琳娜却已经低头侧身挤进旁边旋转楼梯。
擦肩而过的瞬间,沃德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不妙预感。
这一次的别过,可能象征着某种形式上的了断?
他该不会真的从此之后永远失去些什么吧?
念即于此,沃德脱口而出。
“如果之前有什么让你感到不满的地方,我为我的行为向你道歉,梅琳娜,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事而坏了自己的心情。”
正午的悬浮露台飘着细雨,沃德缩进拱形雕花窗的阴影里。
身后的脚步声明显顿住,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梅琳娜那精致的面孔重新回归沃德的视线。
只不过这一次,他竟然从梅琳娜的眼角看到了一圈泛红。
他都快记不住上一次梅琳娜出现这种快哭的表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除了会道歉,还会做什么呢?”
“我.....”
沃德愣住了,然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嘴里又顺出一句。
“总之对不起......”
“呵.....”
梅琳娜也是无奈地笑了。
“希望你嘴里轻飘飘的一道歉,可以挽回一条人命。”
“什么意思?谁的命?”
沃德眉头轻皱,他感觉事情好像不太简单。
“薇歌的,你家里人已经把她处理掉了,交给了海盗。”
“可是.....薇歌她本来就是海盗啊?”
让一个海盗重新回到大海上,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确实有些舍不得薇歌走,但这也是薇歌自己的选择啊。
梅琳娜像是早就料到了沃德的表现,也没有表现得有多么意外。
“就算你说的都对,沃德,但是你难道不知道下个月的【镇海计划】吗?”
“???”
这下子沃德直接愣住了。
【镇海计划】是诺尔帝国针对帝国近海地区海盗和走私的专项打击行动,一般在每年夏季最热海上贸易最频繁的时候进行,可是现在难道不是才......
几月来着?
沃德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并不怎么擅长记日期。
他的一切行程都会有专门的记录,这在解放他大脑让他有更多时间搞魔法研究的同时,也让他养成了一种惰性。
他并不会主动去记一些和自己无关的日子,甚至包括帝国国庆日和他母亲凯瑟琳太太的生日,就连他自己的生日,要不是从小都被人提醒的话,他也是记不清的。
这些重大日子都这样,那这小小的【镇海计划】就更是如此了。
一个帝国专门出动海军猎杀海盗和走私船的计划,他会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去记住这种东西吗?
正常人难道会记住除了放假和风俗之外的其他新设立的节日吗?
然而哪怕沃德再怎么觉得自己没错,可那毕竟只是他片面的主观判断,至于具体效果如何?
请看梅琳娜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便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