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不住心中的渲沸，但却能保持表面的平静。

春雨停歇，黎明破晓，东方将白。

陈蝉是遍地鲜血的主人，此刻却没有一点杀意，更像一首婉约清丽的词。

他沉默片刻后，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董白，七日后，我在城外枫叶林等你杀我。”

陈蝉的嗓音清冽有力，法术传音汇音，响彻整个帝宫，如在人们敲响钟鼓，震耳欲聋。

董白坐在高位，脸色深沉如夜，浑身阴沉，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需要与一位即将快死的人说话。

春雨停落，天光大亮，薄雾在山峦之间弥漫，包裹着光线，放眼望去，一片白茫。

陈蝉与雅鱼两人走出神龙城，反而找死的修士上来，都被雅鱼一刀解决，毫不留情。

他口中咀嚼着恢复真气的灵丹，递出给到雅鱼，她也有样学样，像是师尊一样咀嚼着灵丹，温暖亲和的丹药之气在四肢百骸中回荡。

两人无所畏惧，城外人烟稀少，唯有这如浪峰山峦一座迭着一座，薄雾茫茫，山色如翡。

眼前的世界被雨水冲刷过，空气之中泛着新鲜感，似乎能够闻到泥土与腐叶混合的独特气息，翠绿的树叶因雨水清洗变得更加翠绿，叶尖垂着晶体剔透的水珠。

陈蝉与雅鱼在一处破败的庙宇停歇，支起篝火，燃烧着。

陈蝉的长刀已是濒临破碎，刀身已是碎碎裂纹。

他轻声地说道：“徒儿，这就是修仙修道的世界，仙人无情且纵欲，已是佛家的末法时代。”

陈蝉的话语既像慨叹，又像安慰。

篝火燃烧着，火光温暖。

纵然雅鱼已知道所谓的修道之人，以虚无缥缈且令人艳羡的仙人之名自居，实则是禽兽不如的恶人，人伦崩塌，道德沦丧。

陈蝉轻轻阐述着他见到的修道事宜，罪行无所顾忌，上不敬神明，下不爱世人，一肚子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男盗女娼。

雅鱼看见陈蝉淡漠的眉眼，心情沉重地问道：

“师尊，难道他们没有爱人和朋友吗？没有子嗣吗？不怕上苍报应吗？”

“仙人的生命漫长并没有让他们感受亲情的真挚和爱情的可贵，反而让他们陷入耽湎荣利，嗜味**，求其长生的泥沼之中，他们为此汲汲营营，勾心斗角。

对于他们来说，情爱与感情不过是长生大道的枷锁，况且情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激情，不过是长生大道上的调味品，修士多是纵欲无情，自私自利者。”

陈蝉回答时，嘴角微微勾起，挂着一抹淡漠的笑容，声音却听不到什么情感。

雅鱼叹气，回应道：

“他们已称不上人，不过是一群有着人类样貌的野兽。”

“的确如此，如今能称得上正道也只有无涯山，百余年前传闻，妖国即将归来，大地会掀起火与铁器，术与野兽的战争，届时，这片大陆将会生灵涂炭，仙凡同葬。”

陈蝉回答道。

对于妖国卷土重来，雅鱼没有丝毫感觉，反正天塌了个子高的挡着。

雅鱼想着昨晚奇形怪状的修士们，法术五花八门，奇怪狰狞。

他们给予了雅鱼深刻的印象，陈蝉也记得。

比如眉心生出龙角口中吐出火焰的修士，还有以加诸痛苦以自身的修士，最后法术没有使出来，却是活活地痛苦而死。

有个修士藏匿在黑夜，他全身都是黑暗，就连眼睛也是如此，在月色的照耀下，他又像是透明的，连全身都是透明，可惜还未等偷袭刺杀，就被其他修士伙伴的法术爆死。

还有的修士是吃，他吃掉了自己的手臂，吃掉了自己的大腿，吃掉了自己的心肺肝肠，最后是吃掉自己了的脑子，然后就没有然后。

见识到这么包罗万象的法术之后，雅鱼觉得，相比于他们，种鬼之术还是太清新脱俗了。

两人沉默片刻，陈蝉平静地说道：

“这是有一片溪流，你先去沐浴，我去打些野味。”

雅鱼眉头轻佻，噙着一抹玩味的微笑，语调诱惑地说道：

“师尊，要与徒儿一起吗？不会有人发现哦！”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陈蝉面容沉稳俊秀，直接就是一个脑瓜崩儿：

“抱歉，为师没有这种想法，我先去弄些野味了。”

“师尊，真是笨蛋呢！”

雅鱼低头嗅着自己的衣裙，耸了耸鼻子，全是血腥腐臭味。

确实，让人很没欲望。

雅鱼走出破败的庙宇，她看到前方的潺潺溪水，清澈剔透。

少女早已精疲力尽。

她褪去鞋袜和衣裳，构建出绝妙的法术感知，附近没有任何的人。

这一刻，她整个人沉浸在薄雾弥漫的溪水之中，她任由平躺着，任由随波逐流。

她的皮肤尤其白，白的莹亮剔透，光着小巧雅致的玉足，修长白腻的美腿，春山起伏的曲线，莹润红润的嘴角。

她像是画卷上绝美的天女，美的很不真实，像是稍纵即逝的霞光，一缕风就能将她带走。

雅鱼躺在溪流之中，闭目养神。

她想到昨晚师尊一幕幕挡在自己的面前，轻功行走之间抱着自己，闻到清淡，以及那清澈干净的眉眼。

少年的高马尾随风飘扬，像极了少年的英气勃发，潇洒飘逸。

她在想，如若师尊使剑，又会怎么样的美景呢？

——

陈蝉登时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林间草地。

他用衣袖擦拭之后嘴角之后，果然，如果超负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还是力有未逮，身躯支撑不住。

他的气力早已耗空，法术魅刀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法力，三位帝子的龙血还是太过 霸道，灼烧着陈蝉的身躯，逼得他不得不一心二用。

一则压制，一则打坐运转。

他的脸色慢慢惨白恢复到一丁点的红润，山岗吹来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一缕温润的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陈蝉的脸颊，他虽然是精疲力尽，但山间的风景很美，阳光很是温暖。

他告诉雅鱼修士这么腐烂不堪，整个世界藏污纳垢，积弊成疾，是想她以后行走时，能够保护好自己。

他想的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