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兰迪教官似乎误解了我短暂沉默的含义，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呃……你看，别担心。我确实是前猎兵没错，但是——”
我连忙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哦不，没关系的，教官。我只是想起来，黎恩教官他们班上，那个从主校区毕业的学生里，好像也有一个以前是猎兵的。”
兰迪教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你说的是‘西风妖精’对吧？我确实听说过，她退出猎兵这行之后，进了一所军官学院。”
“欸，真的吗？如果她在去托尔兹之前就当过猎兵，那她那时候多大啊？”尤娜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我转向尤娜，回忆了一下，“大概和我们现在差不多大吧，我记得是这样。她好像比她班上其他同学稍微小一点。”
“哈？！等等，那岂不是说，她至少从十六岁左右就开始当猎兵了？！”尤娜惊讶地提高了音量。
兰迪教官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据我所知，她大概是从十岁左右就开始了。”
“十、十岁？！”尤娜的声音都变调了。
兰迪教官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是啊……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景象，即使我自己也曾是猎兵。我听说，她那个团的老大是在战场上发现了四处流浪的她，然后就把她收养了。但是，嗯……和一个猎兵团生活在一起，基本上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尤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此刻复杂的心情。
是啊。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如今对我而言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说即使它只是个游戏时，这些黑暗元素本就是主线剧情的一部分——不过考虑到菲、阿尔缇娜，现在再加上兰迪教官的经历，大概率是后者吧——但对于一个被各种动漫套路和类型模板所支配的世界来说，其底层确实潜藏着相当数量的阴暗面。我的意思是……确实存在所谓的黑暗系动漫，但通常当你看到后宫恋爱喜剧的套路被如此明确地摆在台面上时，你真的不会想到这些沉重的东西。
我看向兰迪教官，试探着问道：“您似乎和菲同学很熟悉的样子，教官。你们俩当猎兵的时候就认识吗？”
“某种意义上算是吧。她在‘西风旅团’，我在‘赤色星座’。那时候我们是公认最强的两个猎兵团，所以在很多任务上都是竞争对手。所以嘛，是啊，我时不时会碰见她，不过从没真正和她说过话就是了。”他回答道。
“您以前是赤色星座的成员？但是等等，西风旅团和赤色星座，他们不是……”我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
兰迪教官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复杂的表情，“……是啊。我退出的时候还没发生，但大概三年前吧，他们两个团之间有过一场大火拼。结果就是，两个团的老大最后都同归于尽了。”
尤娜在一旁插话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等等，兰迪教官……那个人，不就是……？”
“……我老爹，是啊。那之后，就是我叔叔接管了那个团。”兰迪教官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猜，佣兵父亲终究也是父亲吧？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餐桌，气氛有些凝重。过了一会儿，兰迪教官率先打破了沉默，像是要甩掉那些沉重的回忆：“是啊，当猎兵确实是挺肮脏的一门营生。总之，抱歉哈，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呃……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然后他看看尤娜，又看看我，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不正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好啦！我们来深入探讨一下你们三个之间的这个三角恋吧！让兰迪大哥来给你们传授一点宝贵的恋爱建议！”
“兰迪教官！”尤娜又羞又气地喊道。
我剩下的午餐时间，基本上就在兰迪教官坚持不懈地试图盘问我们各种细节中度过了。期间，他还会时不时地咒骂几句世界上那些该死的、对自身魅力一无所知的万人迷木头脑袋，以及诸如‘该死的罗伊德，还有你那对女士们来说简直无法抗拒的、无辜又可爱的小弟弟般的魅力’之类的抱怨。
尤娜拼命地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话题，但显然收效甚微。至于我嘛，我只是全程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偶尔对尤娜的某些陈述点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平静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根本就没有三角恋这回事……至少在我这边是绝对没有的。
经验告诉我，如果你只是表现得毫不在意、若无其事，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最终总会自己平息下去的。要么是因为人们渐渐不再相信它了，要么就是因为你没有给他们想要的戏剧性反应，他们觉得无聊了，自然也就散了。
是的，这绝对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最佳方式。
午饭过后，我和尤娜、兰迪教官道了别，便独自一人开始往宿舍走去。
然而，就在我快要走到学院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黎恩教官正和我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绿头发室友在说着什么。
只听缪洁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我一直觉得呢，如果能……更加深入地了解您一些，那将是我的荣幸。”
黎恩教官的表情看起来……在缪洁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非常不自在和局促。
……这女孩，是想对黎恩教官出手吗？！
我当机立断，决定介入。
“缪洁，我刚才好像听到托娃教官在找你。”我快步走上前，语气平淡地说道。
别担心，黎恩教官，我来挺你了。
我当医生的时候，有一条不成文的经验法则：“男医生给女病人做检查时，为了保险起见，务必带上一名女护士在场。看在老天爷的份上！绝对不要和女病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
所以我深知那种小心翼翼地避免可能发生的性骚扰指控有多么令人心累。是的，我完全能体会教官此刻因为担心可能被炒鱿鱼而感到的坐立不安。
缪洁闻声转过头，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怀疑地打量着我，“哦，是吗……？或者说，也许……”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是你自己想和教官独处呢？哦呀哦呀，难道说那些谣言终究是真的？啊……可怜的库尔特同学，看来他是竞争不过一位国民英雄了呢。”
我继续面无表情地回视着缪洁，坚决不给她想要的反应。
“等、等等，什么谣言？”黎恩教官却没绷住，结结巴巴地问道。
但显然，黎恩教官有反应了！该死，教官！争点气啊！
缪洁见状，轻笑一声，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哦……就是那些嘛。关于您和老VII班的各位啦，还有您的妹妹啦，甚至还有公主殿下……哦，对了对了，还有，是的，杰西卡同学也在其中哦。”
“抱歉……你说什么？”黎恩教官说道，此刻他的表情看起来是极其的不自在，外加目瞪口呆，活像见了鬼一样。
缪洁咯咯地笑了，“嘻嘻，我倒是很乐意跟您分享所有那些香艳的细节啦，但是呢……显然‘托娃教官在找我’，所以我就先失陪啦。后续的部分，就让杰西卡同学来告诉您好了。”
她俏皮地对我们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然离开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过后，黎恩教官率先开口了：“呃……那么……杰西卡同学，你这是要回去了？”
我点点头，“是的，教官。您也巡视完了吗？”
“嗯，是的。要不要一起走回去？”他对我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说道。
“好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太好了。终于，我现在可以找机会问他，为什么在之前的战斗中有点放水了。
“那我们走吧。”
我们两人随后离开了校园区域，并肩开始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决定开口提问。
“教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杰西卡同学。是关于社团的事情吗？”
我摇摇头，“不……是关于之前在要塞试炼最后的那场战斗。”
“……”
黎恩教官的表情瞬间变得像是黑夜里被车灯直射的小鹿，僵硬且无措。
我继续追问，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您……当时并没有使用任何您更高级的剑技，对吧？比如您八叶一刀流第二型‘疾风’和第三型‘业炎’里的那些招式。”
“啊……我猜，你果然还是注意到了吧？”他有些紧张地说道，声音都干涩了几分。
我点点头，“是的。一开始我以为您只是为了给我们提供学习经验而有所保留，但是……在我被打中之后，考虑到您平时那种近乎过度保护的行事风格，我实在无法想象，您会甘冒风险让尤娜和库尔特也承受那样的攻击。”
“……你说得对。我本该做得更好的。”黎恩教官的脸上写满了内疚，语气沉重地说。
……该死，被他这么一说，现在反倒是我感觉很糟糕了。
“别、别误会，教官！”我连忙解释道，“我仍然认为您作为我们的教官，做得非常出色。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您当时无法动用全部的力量，对吧？”
他闻言，像是松了口气，点点头，“我猜，你可以这么说吧，是的。”
我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既然如此，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认为您在指导我们方面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后也对我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谢谢你，杰西卡同学。”
明明你这家伙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主线故事，现在都已经是导师角色了，居然还会有这种程度的不安全感，嗯？……天哪，可怜的亚莉莎，和这种家伙约会，看来需要相当高的维护成本啊。
我们两人又在一种相对舒适的沉默中并肩走了一小段路，然后，我决定进一步追问那个困扰我的问题。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当时为什么无法使用全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