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娅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却无法驱散那股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我死了？
什么时候？
为什么……毫无记忆？
她的思绪疯狂回溯着入睡前的每一个细节。
艾莉丝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鸮啼鸣。
被褥间残留的草药气息。
她清晰地记得，最后的记忆是艾莉丝说完‘明天出发’后自己合上眼睛。
是毒？
猝死？
还是暗杀？
但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
那些既视感，逐渐汇聚出一个真相。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究竟……已经死过多少次了？
每一次，都像这样记忆模糊地回到原点？
这个认知让莉薇娅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蚂蚁顺着脊椎爬上来，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死死攥住被单，喉咙里压抑着某种近乎呜咽的颤抖。
“你突然发什么疯啊。”
艾莉丝原本正揉着被掐疼的肩膀，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可当她借着月光看清莉薇娅的表情时，抱怨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总是盛满狡黠的红宝石眼眸，此刻正剧烈颤抖着。
“喂……”
艾莉丝突然伸手，轻轻拍在莉薇娅额头上。
“清醒点没？”
她故意用嫌弃的语气说着，手指却悄悄擦过对方冰凉的冷汗，“吃坏肚子了？”
莉薇娅被这一巴掌拍得愣住，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月光下，艾莉丝金色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的蓝眼睛，此刻却意外地温柔。
“我……”
莉薇娅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可怕。
要怎么解释？
说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说时间莫名其妙回溯了？
——太荒谬了。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不论如何，唯独艾莉丝，一定要让她离开这里。
莉薇娅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艾莉丝…你…快，你先，走。”
“啧，麻烦死了。”
艾莉丝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莉薇娅拽进怀里。
温暖瞬间包裹了冰冷的身体，带着阳光气息的金发扫过脸颊，莉薇娅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听着，”艾莉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难得地认真，“我不管你是撞邪了还是怎么，但既然你是我认可的挚友。”
她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冷哼一声，“那就别一个人扛着！什么走不走的，朋友就应该互相支持！”
夜风穿过高窗的缝隙，发出呜咽般声响。
莉薇娅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艾莉丝，”莉薇娅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风里，“今晚，我们很有可能会死掉。”
她抬起眼，血红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亮光，“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艾莉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她随手将金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近乎嚣张的笑容，“哈？你不会让我死掉的吧？”
她故意用肩膀撞了撞莉薇娅，“正如我不会让你死掉一样！”
莉薇娅怔了怔，随即无奈地笑了。
她的挚友，还是和之前一样，那么自信，那么充满活力，既骄傲，又自大。
可她说的没错。
莉薇娅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粗糙的针脚。
“我的能力，类似回溯时间，但所有人都会失去记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今晚我会死掉，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你抓紧离开这里，让我一个人呆在这，收集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切，那我们一起好了，多我一个，总能收集到更多。”
“你是笨蛋吗！我说过了呀！”莉薇娅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所有人都会失去记忆，你呆在这里，完全就是徒劳的！下一次，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会死掉，你又会一无所知的再次苏醒，这种事，你知道多可怕吗——！！”
艾莉丝听完，只是随意地摆摆手，仿佛她刚刚听到的不过是‘明天可能会下雨’这样的琐事。
“那有什么？”
她甚至打了个哈欠，“大不了你就把这次收集到的讯息，想办法传递给下一次的我自己好了，你能做到的吧。”
——如此轻描淡写。
——如此理所当然。
莉薇娅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她看着艾莉丝满不在乎的侧脸，突然意识到。
这个总是口是心非的挚友，此刻正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
即使面对未知的死亡，即使知道记忆会被重置，艾莉丝依然选择站在她身边。
明明是最怕麻烦的人
却愿意陪她踏入最危险的迷局。
“……笨蛋。”
莉薇娅低声骂道，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艾莉丝哼了一声，顺手把作为三八线划分的佩剑抱进怀里，“彼此彼此。”
她嬉笑着眨眨眼，“不过要是下次的我太笨接收不到讯息，你可要负责多解释几遍。”
月光悄然偏移，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在墙上交织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窗外，夜鸮的啼叫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
莉薇娅露出一副坚毅的眼神。
这一次，她不会再独自面对黑暗。
因为有人愿意。
陪她一遍又一遍地。
重写结局。
“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任何不适，所以不是突然性猝死，我没有死前的记忆，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魔法或者刀子悄无声息的刺杀，所以不能睡着，我们要装睡。”
为了不让有可能来袭的人发现端倪，她只能将整个人都盖进被子里，从而遮挡积蓄魔法的光晕。
约莫着半个小时，烛火早已熄灭。
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踩碎落叶。
“小心……”
“要来了吗。”
艾莉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她轻笑一声，“当然，这种刺激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高窗的玻璃突然爆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入，披风在月光下划出凛冽的弧线。
寒光乍现的匕首直取莉薇娅咽喉。
“就是现在！”
莉薇娅猛地掀开被子，积蓄已久的水流如银龙般咆哮而出！
喷涌的水柱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冰锥，将黑影的披风钉死在墙上。
借着这短暂的僵直，艾莉丝已如猎豹般蹿出，短剑带着破空声直刺对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