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到这里吧。"陈志远紧了紧背包带，里面塞满电厂挤出来的最后一批物资——三罐压缩氧气、六包抗生素和一张写满电力设施密码的纸条。
邓丈艾的皱纹在暮色中显得更深了。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搭在林星然和小宇肩上："两个小勇士，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我们有加固过的地下室，每天还能吃上热饭。"
林星然银白色的眼睛眨了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修好的音乐盒。她拧动发条，清脆的《星光》旋律飘荡在焦灼的空气中。
"邓叔叔的音乐盒告诉我..."小女孩认真地说，"最亮的星星都是成双成对的。"她牵起小宇已经泛着淡蓝的手，"我们是林夏哥哥的星星。"
小宇用力点头，举起兔子玩偶："而且我能感觉到坏人在哪里！就像...就像玩捉迷藏！"
老赵突然别过脸去，他破损的工作服袖口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他看见了小周牺牲前的影子——那个腼腆的年轻人最后也是这般倔强地选择了危险的道路。
"这个给你们。"邓丈艾从怀里掏出两个改装过的安全帽，内衬垫着柔软的绝缘材料，头顶各装着一枚微型信号灯，"我连夜改的。红灯闪烁表示发现敌情，绿灯长亮代表安全，白光则是..."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是求救信号。"
钟于正检查着地图上海津市的标记，那里被红笔圈出三个可能的地下入口："最近的路线要穿过废弃的港口区，根据电厂监控，拾荒军团还没控制那片。"
"我们监测到海津方向的电磁波动越来越强。"张薇调试着从电厂带出来的便携式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每隔七秒就出现一次剧烈峰值，"这种规律性不像是自然现象。"
陆远航默默给每个人分发着绝缘胶带，示意我们缠在武器握把和靴子上。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北方地平线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蓝光——自从三天前电厂爆炸那刻出现后，它就再没消失过。
"记住，海津的电网还掌握在我们同志手里。"邓丈艾最后叮嘱道，手指在陈志远的战术平板上输入一组坐标，"G17变电站有个叫老孙的值班长，他掌握着所有地下管道的实时监控。"
告别时刻，电力工人们排成一列与我们逐个拥抱。老赵把一枚锈蚀的变电站门牌塞进我手里，上面"N7"的油漆已经斑驳："带着这个，就像我们和...和小周跟你们一起战斗。"
当最后一道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我们转身走向通往海津的公路。身后，电力工人们高举的应急灯依然亮着，像一串永不熄灭的星辰。
林星然突然跑回去，给了邓丈艾最后一个拥抱。她附在老人耳边说了什么，让这位硬汉瞬间红了眼眶。后来老赵告诉我，她说的是："下次见面，我给叔叔带会发光的贝壳。"
公路在脚下渐渐变得崎岖，路面上开始出现奇怪的黏液痕迹，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小宇突然停下，兔子玩偶的耳朵警觉地竖起："有很多'他们'...在睡觉...但很快会醒..."
陈志远示意我们隐蔽在路边的排水沟里。远处，海津市的轮廓逐渐清晰——摩天大楼像腐朽的巨人手指般刺向夜空，其间游走着零星的荧光。而那道蓝色光柱正是从市中心某处升起，将云层染成诡异的极光色。
"方舟基地就在光柱源头。"陆远航调整望远镜，声音陡然紧绷，"但整座城市外围...全是拾荒军团的岗哨。"
镜头里，穿着拼凑盔甲的哨兵们驱赶着戴项圈的丧尸在巡逻。更远处，几个巨型笼子里关押着更多嘶吼的感染者，像某种恐怖的储备武器。
钟于正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看那个！"
光柱底部闪过几个快速移动的黑点——是人类！他们正有组织地避开巡逻队，向市中心突进。当望远镜对准领头者的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那个穿着改装防护服、马尾辫在脑后飞扬的身影，像极了薛琳！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张薇紧张地咬着嘴唇，"如果那是黄宏温的基地，而薛琳他们正在..."
她的话被林星然突如其来的颤抖打断。小女孩银白的瞳孔里倒映着我们看不见的景象："王姐姐在哭...她身体里的'两条鱼'在打架...一条鱼要赢了..."
我望向远处漂浮着死亡霓虹的海津市，握紧消防斧的手渗出汗水。那里有我们追寻的答案，有等待救援的王雨晴，现在可能还有薛琳。而身后，是无数像邓丈艾那样用生命守护光明的普通人。
"天亮前抵达G17变电站。"陈志远下达指令，夜视镜泛着幽绿的光，"然后——"
"然后我们结束这一切。"陆远航接上话，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份从军事基地带出的绝密文件。
小宇突然把兔子玩偶举过头顶，玩偶的玻璃眼珠反射着蓝色光柱："坏光...让小宇的兔子头疼..."
林星然牵起他的手，两个孩子站在队伍最前方，安全帽上的小灯同时亮起柔和的绿色。在这片被黑暗吞噬的荒原上，那两盏微弱的绿灯，成了指引我们前进的星辰。
道路尽头，海津市张开它腐败的怀抱，等待着最后的猎物或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