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七日,暖阳微醺

今天是变成女生的整整一周,自己也稍微适应了一点现如今的身份。不得不说这副身体确实给我带来了诸多的不便,身体素质差严重影响到送外卖的效率不说,更主要的是胸前布料摩擦时偶尔带来的微妙电流感,总会让我在等红灯时窘迫地想把脸埋起来。

当女生好麻烦。

裹着围巾的我站在颜冬家的门外叹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按了一下防盗门的指纹锁。

“林小姐,下午好,现在的时间是12:46:45,打卡成功,祝您工作愉快。”

随着电子女声的打卡成功声音响起,我伸手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黑色入户门,熟悉的雪松香混着永远温暖的气流一并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和往常一样进到玄关,刚要弯腰取室内鞋,毛衣布料的摩擦声伴随着颜冬身上的雪松气息便从不远处的客厅里漫了过来:“走,出门采购去。”

“少爷,冰箱里的菜够你吃好几天了。”低着头默默穿上了室内鞋,站起身的我终究还是借着整理围巾的动作刻意侧了一下身子,避开了他漫不经心落在我胸前的视线,“而且昨天才刚采购过,家里应该不缺东西……”

“现在缺了,开车去浪。”颜冬突兀地打断了我的话,车钥匙圈同时在食指转出银色的弧光,“甭换衣服了,这么出门就行。”

也不知道颜冬今天又发哪门子疯,虽然这是正经理由不好推辞,可很明显我并不是很愿意跟他一块出门。

不为别的,因为这位对钱没概念的大少爷经常会随手拿些又没用又贵的东西,大前天他心血来潮买的松露巧克力就让这个月的预算超支了三百,结果他说他牙疼还没好利索,稍微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要知道如果每个月的基础生活费如果超预算的话,暂时可是要由我来垫资的。至于说他自己的零花钱,宁可眼皮不眨冲10个648也不会在这方面花哪怕一分钱。

所以想了想,我最终还是决定以退为进,尽量把出门的时间往后推推,说不准过会儿他就把这事忘了:“少爷,我建议你把出门浪的时间放到学业上,而且我还有地没拖。”

“姓林的,你变成姑娘怎么连性格也变得婆婆妈妈了?能不能别总像块发霉的抹布似的粘在地板上?”很显然铁了心要出门的颜冬并不吃我这套,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左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右手食指仍神经质地转动着车钥匙。

“知道了。”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得不放下帆布包穿回了刚脱下来的帆布鞋,随后转身拉开了柜门,“一个购物袋够么?”

“带什么破塑料袋。”他嗤笑着把车钥匙往手心一握,直接越过我推开门走向了电梯间,“那东西配得上我的劳斯莱斯?”

“是玛瑙灰保时捷。”我轻声纠正,从玄关的柜子里抽出了两个叠得整整齐齐的购物袋跟了上去。

颜冬并没有去小区边上的超市,而是特意开车绕远去了附近另一家大的超市,虽然不是很乐意浪费时间折腾,可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我还是往购物车里塞了一点促销的调料品。

不得不说这家超市的暖气开得实在是有点太足了,稍微逛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燥热的我抬手略微松了松自己的围巾。

“脖子的伤还没好利索?”颜冬的声音从右侧货架传了过来,他正用两根手指拎起瓶价值四位数的意大利黑松露酱仔细端详着。

“快了。”敷衍地随便回答了一句,我只是默默地将标着“原价21现价10元”的酱油瓶扔进购物车。

“林玧夏。”货架阴影里突然伸来一截毛衣袖口,颜冬指尖点着货价标签嗤笑,“你挑打折品的死样怎么跟饿了三天的流浪猫一样。”雪松香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漫了过来,杵在原地的我则是有些困惑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忽然用酱料瓶轻敲我发间的茉莉头绳,“说话带点小姑娘的可爱和活泼能死吗?”

颜冬没事找事的话让我的眉头微微一皱,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癫。

不过这位随性的大少爷平时说话做事确实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冷眼瞥了一下身旁那张讥诮的面孔,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依旧和往常一样掀不起半点的波澜:“我可爱活泼的话,少爷是不是以后就能给我少惹点事?”

“行,不过得先看你表现。”颜冬将手中的黑松露酱随意地抛向半空,玻璃瓶翻转时在暖光灯下划出虹膜似的彩弧,“你先学学那种看见暗恋学长时的表情,真诚点。”他接住瓶身的动作像在把玩颜叔叔博古架上的茶盏,漫不经心里裹着危险的精准。

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想想在他面前说两句发嗲的话然后摆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恶心一下他来着,可除非面对妈妈和颜叔叔,其他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摆出除职业微笑以外的笑脸。

烘焙区突然传来机械的“叮”声,新鲜出炉面包传来了甜腻的麦香味。我试图扯动嘴角,却发现面部肌肉竟然僵硬如冻土层,最终只好垂眼无奈地盯着他球鞋上不知何时溅落的脏污:“算了吧,我放弃了。”

“真没劲,林玧夏你怎么连笑一个都这么费劲?”他稳稳地接住那个飞在空中的黑松露酱重新放回货架上,喉结这才随着脸上的轻笑滚动了起来,“亏我还以为你刚刚换鞋的时候故意躲我视线是因为娇羞。”

下意识地握紧了购物车的冰冷把手,我的嘴角扯出了一声惯常的冷笑:“少爷,你的臆想症真该治治了。”

“确实是我想多了,你这种变成女生都能秒适应的刻板阴沉女会娇羞,这种荒唐事我能笑一年。”

没有搭理颜冬没安好心的调侃,我往购物车里扔了一袋特价鸡精就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了。

绕过堆成金字塔形的泰国香米,来到生鲜区附近的时候,我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班长……赵青禾。

红色马甲就像火焰一般灼烧着视网膜让我顿住了脚步,此刻的她正弯腰整理冰柜里冷鲜水饺,马尾辫也随着她的动作扫过印着超市LOGO的肩章。

自打那天钱江澈事件之后,赵青禾她就一直躲着我,就算不得不见面她也会把我当成空气。虽然我并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不过被人这样对待终究不是一件会令人感觉很开心的事情。

下意识地调转车头,颜冬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然牢牢按在了购物车把手上:“三文鱼在前面,你打算去哪?”

没有看他的眼睛,我低着头盯着旁边冷柜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发间茉莉头绳垂落的红发带正在空调的出风口下微微颤动:“这里卖的大概率是虹鳟,少爷吃不惯。”

“我不挑食,你做什么菜我吃什么。”他忽然倾身靠近,浓烈的雪松香压散了从冷柜飘来的寒气,“那天多管闲事的劲头去哪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就准备推购物车,却被我使着劲牢牢制在了原地:“班长不想见我,我也没必要见她,反正不熟。”

“既然不熟那你抵触什么?”

“这是我的事。”用力握着购物车的手指节泛起青白,咽喉处未愈的旧伤在此刻似乎又开始灼痛了起来,“跟少爷你没关系。”

“林玧夏,你这种人就是麻烦。”他突然俯身撑住购物车边缘,浓烈的雪松香如同牢笼一般罩了下来,“表面看起来跟谁都客客气气有说有笑的,实际上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颜冬的话让我不由得攥紧了购物车的车把,脸色也彻底阴沉了下去:“总比少爷连个客气一下的朋友都没有强。”

“这可说不准谁比谁强,小爷只是懒得交,你是不会交。”

“少爷,你非要我难堪才满意?”用力扯动购物车的把手,颜冬却在与我较劲的时候忽然松开手。

购物车的惯性让我踉跄着撞上身后的泡面堆,塑料棱角抵住后背的瞬间,那夜被掐住喉咙抵在墙上的窒息感忽然顺着脊柱窜上咽喉。

见我脸色愈发难看,颜冬这才轻蔑地冷笑出声:“那天是谁头铁冲上去的?怎么现在又怂了?”

“不一样。”低下头假模假样地捋了捋围巾,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尽管没什么底气,可我却始终没有往前推购物车的意思,“这是……两码事。”

“真会给自己找借口。”颜冬嗤笑着直起腰,超市广播恰在此时播放《铃儿响叮当》。他忽然抬高嗓音,清冽声线如刀一般穿透圣诞乐曲:“青禾学姐。”

赵青禾一怔,手里的价签飘落在了冻饺子上,被冷气洇湿的长长睫毛此刻忽然剧烈地颤抖着:“好、好巧。”

脸色异常难看的她机械地摆正歪斜的速食包装袋,红色马甲的袖口露出了半截依旧还有些淤青的手腕:“颜同学,还有林……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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