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缭绕如轻纱,灯光昏昏沉沉。水声低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仿佛有另一张看不见的脸在悄然注视。
弥漫着白雾,像被水汽吞没的幻梦。
谢若曦斜倚在浴缸中,指尖拨弄水面,水珠划过肌肤,晶莹剔透,如玉石上滚落的露。
“唉。”她轻叹一声,声音溶进水雾中,像风吹过窗棂的叹息,水汽随呼吸起伏。
洗澡原本是一场仪式,一场属于自己的独处与净化,褪去疲惫,让人重获新生。
热水包裹身体,香气驱赶疲惫,闭眼一刻仿佛能与世界暂别。
可副本中没有真正的净化,在这诡维空间里,仪式感沦为了奢侈品。
能洗净身躯,也洗不掉那股阴影。
只有洗不掉的危险,和潜伏水底的眼睛。
她闭上眼,脑海里翻滚着今天听来的碎片信息。
今天获得的那几条规则,在心里翻来覆去。
像捧着几根半燃的火柴,指望照亮一整片黑夜。
规则,身份,副本的运作逻辑……像是一张残破拼图,勉强能拼出一点轮廓,却依旧看不出完整图景。
“第一天……总不至于太狠吧?”她低语,语气却没几分底气。
有些规则或许能救命。
有些……说不定才是杀招。
可惜没人会提前告诉你哪一条通向活路,哪一条通向坟墓。规则,是救命的绳索,也可能是勒死人的枷锁。
要靠得近,却不能全信。
谢若曦知道自己不能犯错——哪怕一个念头、一次迟疑,都会付出代价。
她睁开眼,雾气模糊了视线,世界仿佛在水中轻轻扭曲。
谢若曦将身体沉进水中,只露出双眼,望着浴室的灯光。
热气缭绕,她却感到一丝寒意,慢慢渗入骨缝。
明天会更清楚一点——
如果,她能熬到明天。
——
305号房。
昏黄灯光未开,房间被电视屏幕的光一闪一闪地照亮。光影交错,如鬼魅低语。
沙发上,一名胖子坐得四平八稳,面前实木餐桌上摆满佳肴:油光发亮的烤鸡,冒着热气的浓汤,糖汁裹着的排骨……香气弥漫,却混杂着一种莫名的腐味。
他吃得嘴角流油,脸上满是油渍,啃得酣畅淋漓,一点不顾形象。
“狗屁的鬼。”他咕哝着,嘴里还塞着半块肉,“不吃饱,死了就真成饿死鬼了。”
他抬手猛灌一大杯水,水沿着下巴滴落,他哈哈一笑,声音沙哑粗重,仿佛笑声都裹着油。
电视上正放着喜剧节目,人物滑稽扭动,发出刺耳笑声。
“太搞笑了,简直像他们。”他盯着屏幕,笑着笑着,嘴角却缓缓垂下,眼神逐渐阴沉。
电视的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把那张圆脸拉扯成模糊的面具。
他影子在墙上被拉长,越拉越远,最后几乎只剩一抹人影孤零零地黏在电视前。
只有咀嚼声,还在持续。
仿佛,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笑,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吃。
——
497号房。
朴成训回到房间,未曾沐浴,亦未多做其他,他只不停地反复检查门窗,确保一切严密。每一次的确认都带着一丝不安,像是面对未知的深渊,他用力将窗户和门堵住,直到整个房间仿佛被牢牢禁锢。
门锁反复扭动,窗户被拉开又关上,帘子拉得死死的,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朴成训像一只警觉的老鼠,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死盯着每一个缝隙。
他不放心。哪怕所有锁都卡得“咔哒”作响,他仍嫌不够,又找来柜子、椅子、床单,层层堵死了门窗。
直到房间变成一个闷罐子,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那股不安依然在胸中盘旋,难以驱散。
“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缓缓脱下西装外套,衬衫紧贴着身躯,血迹已经凝固,但伤口依旧肿胀发炎,仿佛在提醒他时间所带来的腐化。
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血早已干涸,但腐烂的痕迹触目惊心,像发霉的果皮,一触即碎。
他忍着刺痛的感觉,目光落在厨房。
他走进厨房,手指划过刀柄,停顿片刻,终于抽出一把钝口的水果刀。那把刀冷冽、锋利,他握住它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震颤。
坐到沙发上,他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刀刃。炙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他将刀片加热,手指微微颤抖,尽管他是医生,早已见惯了刀刃与血肉的接触,但这一次,面对自己的身体,他却有些动摇。
他是医生,见过太多血,但给自己动刀,是另一回事。没有麻醉,没有助手,只有他和那一堆黑肉。手微微发抖,额头冒汗,眼神一度游移不定。
不过,一想到不动手,自己可能会陷入更深的困境,甚至失去行使的能力,他的眼神逐渐冷却,决绝的光芒闪烁。他清楚,不割掉它们,它们就会腐得更深。
“别想了。”
他咬牙,眼神一收,杀意如刀。
下一秒——
“啊——!!!”
尖叫声划破屋内沉默。
痛苦的叫声撕裂空气,虽然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但依旧可以听见那一声声凄厉的回响。
门外走廊幽暗,没人,隔音虽好,却挡不住一丝从门缝中渗出的血腥。
他一刀接一刀,黑肉如焦皮落地,空气里飘出一股烧灼与腐臭混合的气味。
“啊……啊……”
他剧烈喘息,身子止不住地颤,汗水、泪水、血水交织在一起。
屋子依旧安静,只剩下一人,和他决绝的痛。
他闭上眼,刀刃精准落下,几块腐烂的肉被割下,鲜血再次涌出,带着浓烈的铁锈气味,混合着烧灼的气味。
地板上落了一堆黑红的肉渣,像从死物身上剥下的腐皮,湿哒哒地黏在地砖上,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朴成训靠着沙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满头大汗,脸色灰白,呼吸粗重,嘴唇都在轻微颤抖。
他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皮肤像是被粗暴撕开,伤口还在渗血,却不再腐败。疼得像火烧,但这火,让他清醒。
“不能死。”他低声喃喃,“第一夜才刚开始。”
他艰难地站起身,拧开随身携带的药瓶,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伤口上,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吭声,只狠狠咬住了毛巾。
疼痛,提醒他活着。
朴成训简单包扎了一下,一边包,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那个新建的聊天群。
成员十二人,没人说话,寂静得像坟场。
他盯着屏幕几秒,没发任何信息,只是将手机扔到床边,靠着墙坐下,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