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当看到一位面容稚嫩的少年坐到了夜烛的位置上,麻将桌上的其他三人都同时纳了闷。
西装笔挺的代打男子微微皱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林老板,就算是换人,局数也不会重新开始的,这点您应该明白?”
“嗯,这是自然。”林钰烛点点头。
确认无误后,西装男子这才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面容清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常混迹牌桌的人。更别提他肩上还背着书包,俨然一副刚放学的高中生模样。
“嘟噜噜!”
赌桌上的麻将机发出低沉的运转声,这是立直麻将赛专用的八口麻将机,自动将配牌洗好并升上来。
在进来前林钰烛就跟夏朗科普过,虽然这场依旧是四人麻将。
但除了夏朗和西装男子,其他两人分别都是夜烛和麻将社派出的人,只会负责弃胡,重点还是夏朗和西装男子的单挑。
规则很简单,打完整个半庄后,两者最后点数谁多,谁就获得胜利。
然而算上王叔点炮的那一场,夜烛和西装男子的点数差距已经来到了三万点,偏偏夏朗入局后,已经是这个半庄的最后一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最后这一局是夏朗坐庄,获胜后可以无限续庄继续打下去,而且庄家获得的点数会乘以1.5倍。
“真的没问题么小姐?”退场的王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场牌局从最开始的五万,一路上升到现在的一百万,任谁来心理压力都会很大。
“放心吧王叔,相信小朗弟弟。”
“嗯……你没和他说赌注的事么?”王叔小声说着。
“说了。”林钰烛点头,嗓音也有些发抖。
王叔倒吸一口凉气,重新看回牌桌,牌局已经开始,夏朗的神情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怎么这么冷静?
心中同样有这番疑惑的,还有坐在夏朗对面的西装男子。
“喂小孩。”打出张南风后,他主动开口,“平常有玩这种立直麻将的吗?”
“当然。”夏朗打出一张东风,出牌动作很流畅。
“我一放学回到家,就打开电脑玩‘雀魂一番街’的,游戏段位已经是最高那一批咯!”
“哈哈那可真厉害呢,不过游戏终究是游戏,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什么,可是……”
西装男摸起一张牌,指尖在牌面上摩挲片刻,随后“啪”地打出一张三万。
“胡!”夏朗推倒面前的手牌。
“断幺九,1500点。”
西装男子一愣,随即一笑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少年运气好,主动支付了夏朗对应的点棒。
在机器洗牌的时候,这回反倒夏朗主动开口搭话。
“不知道你贵姓?”
“免贵姓陈。”男子随口一说。
“陈先生啊,其实这场牌局的一切我都清楚。”夏朗低声说着。
西装男子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这是在赌?”
“对,赌注我也清楚,所以……”
夏朗突然笑了笑,这一笑反而让西装男子心提了提。
“所以我挺佩服你的,心理素质太强了,一百万的赌局都这么淡定。”
“我就不同了,我输了还有钰烛姐给我兜底,你输了……可不会像我这样全身而退吧?”
麻将牌刚好升上来,正在理牌的陈先生听到表情瞬间变了变。
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了望林钰烛。
“喂喂喂!小朗弟弟,怎么说出来了你!”
林钰烛“生气”地捶了捶夏朗一拳,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这个腹黑的小鬼,心理战倒是用得挺好的嘛!
“搞半天原来这就是林老板的策略么?”
陈先生理好牌,喝了杯茶慢悠悠说着,“以为派个没有心理负担的小孩,就能用心理压力击垮我?”
夏朗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打出第一张牌。
陈先生撇撇嘴,权当少年只是被戳穿了不敢回复。
还差最后一局而已,不管怎么样,只要速胡赢下来就没问题了!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半小时后,陈先生第五次点炮夏朗为止。
“胡!断幺九,这次还带两个宝牌。”
算上宝牌就是三番的点数,加上前面四局的断幺九……
陈先生手心微微出汗,两两人之间的差距已不再遥不可及。
连续五局的断幺九,还都是恰好自己点炮,这绝非运气好可以形容的。
他重新观察面前的少年,回顾刚才的五局,少年的牌风没什么特殊性可言,只是一味地断幺九。
可偏偏他就是能胡!
“好像打太久了。”
这时夏朗冷不丁开口,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陈先生,我还要赶着回去抄作业,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你的意思是?”
“这一局,不管谁赢了都算牌局结束如何?当然,如果我赢了,得到的点数依旧要乘以1.5倍。”
陈先生眉头紧锁,没有急着答应,“条件是什么?”
“陈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夏朗笑了笑。
伸出左手比了个“耶”,“赌注要翻倍,也就是两百万。”
刹那间,诺大的包厢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管是林钰烛一方,还是麻将社一方的人员,甚至是邀请过来当公证的人员,全部都将目光放在夏朗这名少年的身上。
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可以的吧?”夏朗的语气轻松得像是讨论晚饭吃什么。
陈先生后面的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赶紧起身打了通电话,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小喽啰可以决定的。
“麻将社那边的话事人没来么?”
趁此间隙,夏朗也和林钰烛聊起来。
“嗯,那件麻将社叫凤凰麻将社,别看只是个类似棋牌室的场所。”
林钰烛紧贴着夏朗,身上幽兰花的香气也顺势流入他鼻腔中。
“据说他们的话事人,也是混得很黑的。”
很快,墨镜男打完电话,凤凰麻将社的人同意将赌局扩大。
“看来陈先生,很可能今晚一夜暴富了。”夏朗意有所指说着。
说完,他面无表情打出一张牌,开始了今天最后一场牌局。
很快轮到西装男子陈先生打牌,这次他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慢慢打出一张红中。
怕什么?我们两个的点数差距那么大,这最后一把他必须得跳满才能超过自己。
只要自己专注于弃胡防守,让他点不到自己的炮,最后无人胡牌流局,赢得还是自己!
确定好战术,他果断放弃手牌中的“面子”和“搭子”,专心打夏朗出过的牌。
局势一直持续到第七巡,轮到夏朗出牌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立直。”
终于进攻了?
陈先生扫了一眼夏朗面前的牌河,筒子、万子、索子都有打过,幺九牌也同样出过,完全看不出想胡什么。
已经确定是最后一把了,他不可能胡的小牌……
西装男子陈先生不断思考着,眨眼间来到了他的出牌回合。
“没,没有安全牌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牌。
一开始确定防守战术后,他这几巡能打的全都打了,手牌七零八落不说。
绝大多数还是没人打过的“生张”牌!
“陈先生,该摸牌了。”
夏朗恶魔般的催促声响起,陈先生一咬牙伸手向牌山一摸。
运气不错,是一张红中,并且场上已经出过两次了。
这一巡撑过去了……
然而,在他自信满满打出这张“安全哒”的红中出去那一刻。
夏朗有动静了。
“胡,立直、一发、七小对、赤宝牌一张。”
“然后……”他翻出牌山的里宝牌,“里宝牌两张!”
“不可能!不可能!”
西装男子绝望地捂着脑袋,目光狰狞望着夏朗手牌中那张单吊的红中。
地狱单吊,他怎么会地狱单吊红中!
“啊啊啊!”
失态的西装男抓起一把麻将朝夏朗脸上扔过去,飞快砸过来的麻将,在强化过体质的夏朗面前却犹如蜗牛般慢速。
“小朗弟弟!”
林钰烛眼疾手快起身抱住了夏朗,用后背挡住那几个麻将牌。
“按住他!”
几名保镖出手狠狠按住红了眼的西装男,最后由凤凰麻将社的人强行“扶着”带走了他。
“没事吧钰烛姐?”夏朗语气有些温柔地说道。
“没事没事,几个麻将而已,没砸坏我家小朗的脸就好。”
林钰烛发自内心地笑着捏了捏夏朗的脸,看向他的目光多出一分炙热。
夏朗没多注意,而是重新望向牌桌,“怎么就走了呢他们。”
牌桌上已经放上了两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林钰烛注意到夏朗的目光却不是在两个箱子,而是剩余的麻将上。
“两个箱子是那些保镖随手拿出来的,说明凤凰麻将社带的本金远远不止于此。”
“怎么就输了一把,陈先生就破防崩溃了呢,他还没负分。”
“早知道,我就该赢了之后提出继续赌下去的,赌到对面没有本金为止。”
夏朗失落地说着,表情肉眼可见地失望。
林钰烛忍不住恐惧地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神纯粹如孩童,仿佛只是为失去玩具而懊恼,没有一丝对金钱的贪婪。
没有恐惧、没有对那两箱金钱的贪念,就是十分单纯地对失去了玩具的懊悔。
这种眼神出现在夏朗这个年纪的青少年眼里很正常,只是在这种场景下……
不愧是你啊小朗弟弟,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走了钰烛姐。”
“哎?你的报酬我还没给你呢。”
“不用了,拿去给小张治疗下被你打的脸吧。”
留下这句玩笑话,夏朗没有一丝犹豫离开了夜烛。
剩余的夜烛员工都不舍得离开包厢,望着桌上的两大箱现金,眼中满是渴望。
“大家辛苦了,今天在场的兄弟们……”
林钰烛莞尔一笑,敲了敲其中一个箱子,发出低沉的敲击声。
“谢谢大姐大!”
众人包括年纪最大的王叔都一脸雀跃,兴奋过后,王叔终究没忍住好奇心。
“小姐,那个叫夏朗的小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前段时间您突然带他过来,然后就……”
剩余员工也停下欢呼,静静竖着耳朵。
林钰烛拿起一根点数棒把玩着,没有正面回答王叔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们一句。
“你们,听说过一种特殊的麻将么?”
“不是用钱,而是用血当筹码,失去一定点数就抽一定的血,直至达到致死量。”
王叔在内的员工脸上都是愕然的表情,不理解林钰烛突然提这个是为了什么。
“那血被抽得差不多,抽血的人不就会死吗?”
“对!”林钰烛眯了眯眼睛。
“小朗他……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打这种麻将……”
“这种输了死的……死亡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