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草地上,看着面前被大火包围的祟鬼尸体。清火丸的药效影响下,她现在得在阳光下也觉得凉快得很。
就……这么赢了?
曾经有很多次都幻想过,自己的对手是一个祟鬼,那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她以为会是有多么艰难的战斗,倒不是说有多简单,只是,这么大一个敌人,她以为会比之前接到的她觉得棘手的委任更加困难才对。但好像也没有难出多少。
兔三也在看着这团烈焰,他也在感到疑惑。
“二哥,你以前的火有这么大么?”看向虎妖,询问道。“不知道啊?”龈自己也被自己喷出来的火焰吓了一跳。明明在接触到这东西的尸体之前,他的火焰只有不到这尸体的半大身子,而在刚刚,焰心接触到的一瞬间便爆燃,将祟鬼巨大的身躯整个覆盖。
火光照亮了这一圈的绿茵,让傍晚显得更加明亮。
龈掏了掏耳朵,还在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隐约猜到了一点头绪。
一旁的枯袄看的很明白。
粗糙的手指里捻着一朵淡紫色的花。这种花的果实以及汁液中,含有一种浓稠的液体,遇到明火就会燃烧,无需将其晾干后引火,是一种野外优秀的自然火种。但是——
这里森林里的土壤并没有合适种植这种神奇的花朵的条件。
而他手上的这一朵,正是在打斗中在祟鬼的身上发现的。那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转身把花递给了龈,看着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一边的马荀椤也有所发现。
在火焰中,怪物燃烧着的甲壳呈现出了一点不自然的裂纹。不是水份被烤干后,从边缘开始裂开的纹理,最先看到的反而是几道从中间向四周分布的放射状直线裂纹。
就像是整个硬面被巨大的钉子钉穿后,呈现的蛛网状裂纹一般。马荀椤努力回想着与火里呆着的家伙交战时的细节,那时的她好像确实看到过,其底下的壳上有几个规整向内凹陷的圆形孔洞。
那时她以为这只是呼吸孔,所以没有太在意。现在看见了其青黑色的背部甲壳上也有空洞裂纹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一道贯穿伤。
借由圆孔的贯穿伤,她联想到了那天自己在林子里看见的巨大木刺,那些从地底钻出的巨大尖刺,每一根顶端都泛着寒光。
会是那个妖怪出手了吗?
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一次的战斗会比较轻松了。
原来是因为前面已经有人打过了一遍,祟鬼的状态不会太好。这算是自己建了个漏吗?哈哈……
只看见了祟鬼过来,故意放过来的?还是说,那个大妖会不会是受伤了?她在原地叹了口气。哎——没准人家就是路过顺手的事呢?还是说,这个家伙正故意躲着自己?摇摇头,站起了身子,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还是留给以后的自己烦恼把——“三位,我们走吧,一起去秋水镇里。”
向后投去视线,确保祟鬼已经被烧成了碳,于是四人转头离开了这里。
现在已经是黄昏的时刻,斜阳照射在森林树冠的叶上,焦黄色的黄斑和阴影就像是河滩边上的鹅卵石一样分散。被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天空中烫上红痕,几滴墨水被洒在天空中,成了归巢的鸟儿。
树冠密集的叶片下,除了森林的边缘地带,这里的光线已经是微乎其微,调皮的风也不曾来过这里。脚印跟着人群,走在这比凶宅还要骇人的鬼地方。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这个镇子保护圈的边缘,大块头的男人战栗着跟在那个阴柔男人的身后,身后的人群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这里这么阴森,不会有鬼吧?”“这种鬼话你也会信?”
火把的亮度有限,只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还要忍受身边的巨大阴影的压迫感觉。不仅仅要忍受这里的阴森,还要看着头儿的脸色过活。
而现在他的脸上黑得可怕。
也是,任谁计划被几次打乱失败,更不用说是被同一个人破坏,心情大概都不会好吧。“那个【粗口】的妖怪……”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领头男人的恶语咒骂,在队伍的末尾与自己熟识的同伴小声议论着:“你说,我们做了那种事,那些人会不会变成鬼来找我们啊……”“【粗口】的,别乱讲,老子都被你【粗口】讲麻赖了。”那人马上反驳着这句话,但是不足的底气让这句话本身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
然后他们就遇上了鬼。
整个群体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前面的人们站住了脚步不愿意再前进,后面的人们好奇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他们探出头来,然后同样僵直在原地。
前面有一双发出绿色幽光的眼睛。
在直直盯着他们。
昏暗的光线让他们看不清周身的任何东西,他们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靠近的脚步声来自于什么东西。
一直到有人壮着胆子举起了一点手里的火把。他们看到了枯黄色组成的脚,筋纹脉络像是树根一样盘在一起,不,那就是树根。这群丑陋的树人在往自己这边靠近,草尖划过硬质脚底的撕拉声不绝于耳。
把人群逼得向后退去。
阴柔男人一把抢过了火把,高举起来。
看见了一个比鬼更可怕的妖怪。
秋面无表情地唱完了整首童谣,靠近的脚步如同踩在他们的喉咙上。要把人逼得发疯。
高壮的男人崩溃了,他尖叫一声跌坐在地,用仅剩下的那只手乘着地面,向后挪动,起身就向后跑去。随着他的带头动作,越来越多的人逃远了,逃跑向希望的森林出口。
秋没有阻止他们的离去。
直到还剩下阴柔男子额头冒着冷汗一人在原地站着,举着手里将要燃尽的火把。
“你还不跑吗?”秋的声音还是同往常一样没有高音,但没有起伏的声调听不出情绪。
“那些木头人都是你放的吧?”
秋没有否认。
他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俯视着秋。“呵……”
“你想要跑对吧。”“那我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想要逃开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失败,穿着一身的学士服装,却始终做不到坦然面对考场,总是想着要走捷径。”
“你【粗口】的说【粗口——”
“你总是抱怨人生处处不得意,却不肯劳动来获得报酬,最后沦落到去做一个流亡者,最后却发现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你又想着逃跑。”
“你个【粗口】矮子,你【粗口】有病是——”
“逃跑也不奏效,于是你想要自我了断,但是你没有这个胆量,于是你想着借他人的手来陪你一起做梦。”
阴柔男人没再回话。他有些失去理智了,他看着面前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愚蠢妖怪,一股血气冲上头——他要给这个让人看不顺眼的蠢东西一巴掌。
冲过去高高举起的手却被藤条死死攥住,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活的手臂几乎要被捏碎。痛苦让他哀嚎出声,那张嘴巴却还在叭叭个不停。
“你懂个——”
“于是你想到了我,你想要我来杀死你,一个人却不敢来。你又叫上了其他的流亡者来陪你一起。”
“……”
“我不会像你所想的那么做,相反,你将会很长寿。”秋平静地在他的面前陈述着。
瘦削的男人剧烈抖动起来,他奋力想要挣脱束缚。
“我要你去见证那些你所作的恶造成的结果,你必须看到他们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导致的下场,你必须收到惩罚。”
被捂住了嘴巴的男人最后声嘶力竭,呜咽着嗓子求饶。
“你太简单了,这是我在你来到南方的短短三个月里能看出来的,那些都只能是开脱的借口。”
被捆缚全身的瘦削男人被藤蔓缓缓拖入土地里,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望着秋那双发光的绿色眼睛。但她闭上了眼睛,林中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在他的眼前。
“别再想着逃跑了,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被拉入了土壤里。
世界陷入了漆黑。
“就这样,勇敢不怕困苦的公主打败了敌人们,与魔女小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秋笑着“啪”一声拍了一下小手,温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
“喔——”小豆芽长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读到了新的故事的激动。“秋姐都是在哪里了解到这种好听的故事的啊?”
“这个故事啊——它是我从一位来自大陆东方的迪亚琉刻里的一位旅者口里,听到的故事。”“原来是这样啊……”
秋受邀,正陪着已经跑完了马的小豆芽在田间的小路上散着步,话题实在是有些少,于是就说了一个小故事。小豆芽还要时不时拉一下总想着往田里跑的板栗。黄昏落在了她们的身上,为秋镶上了一层金色的粉末,那双始终平静的双眸里,在小豆芽的眼里就好像两颗亮闪闪的绿宝石一样漂亮。
秋一面陪她聊着,一面等着马荀椤一伙人从北边来。
“迪亚琉刻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秋的鼻子轻声呼气:“这个啊……我就不清楚了,听说那里是一个以灰色占主要色调的国家。”
“那里会有像蜥蜴的龙吗?”“……也许会有呢?”
“那龙小姐会在那里面吗?”“小豆芽好像很喜欢她呢。”“因为她很可惜啊……不得不与自己最喜欢的人分开。”
秋看了看她有些沮丧的表情,又抬头看了看远处正向她招手的马荀椤,无奈地给出了一点希望:“或许这个故事还没有彻底结束呢?”“对哦!那那个被龙喜欢的人类最后会怎么样呢?”
“或许小豆芽能写出故事的续作来?”
“我!?我……不行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