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今的沧澜国来说,这个不该成王的王作用就像一颗臭鸡蛋,不管是谁把他捏在手里都没什么用处,但只要威胁对方将他丢出去绝对足够恶心人。
剑州城那么大又被顾家代代经营,就算是洛清流手里有十万洛家军也不可能把城里的每个人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北方集团最后一张能够拿来威胁洛清流的牌就是将沧澜王隐藏起来然后暗中送出沧澜,正陆续将主力部队撤出北原重新向沧澜金山战线集结的六国肯定愿意接受这条丧家犬作为攻打沧澜的“旗帜”。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往日里胆小懦弱又愚蠢的国君居然有勇气选择自戕,等他们将禁军统领叫来问清楚沧澜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帮人差点没气得当场将禁军统领给砍了。
在这些人看来沧澜王自杀并不是因为他想开了知道自己死了比活着对这个国家更好,而是觉得沧澜王这老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智坚定的货色,过了那么长时间缺衣少食的苦日子又被平日里不当回事的大头兵给嘲笑成乞丐,一时想不开才把自己给吊死的。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北方集团都失去了这张能够威慑洛清流的最终底牌,事到如今再责骂把沧澜王给逼死的禁军统领已经毫无意义,不过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等剑州城破之后他们一定第一个将这王八蛋推出去顶缸,不然难解他们心头之恨。
巧了,禁军统领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知道因为自己的吝啬和手下的愚蠢导致沧澜王身死这事儿一定会被其他人给记恨,惴惴不安的禁军统领接连几日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每天他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噩梦给惊醒,有时候是洛家军杀进剑州城,有时候是其他人将他绑起来当成罪魁祸首献祭给洛清流,说一句一日三惊都低估了他的焦虑。
说到底他又不什么正儿八经从小接受培训的禁军军官,在当上这个统领之前他不过是给顾家看家护院的私兵军官罢了,私下授意苛待沧澜王这事儿或多或少有点为自家小姐的死报复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想到沧澜王居然这么脆弱,稍微遭了些罪就索性不活了。
现在可好,顾家废了,沧澜王也没了,他这个失去存在意义的禁军统领成了剑州城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庆幸自己还能看见今天的太阳。
这样的鬼日子英雄好汉都扛不住莫说他区区一个凡夫俗子,而众所周知人在极端精神压力下是很容易做出一些往日里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胆行为。
俗称,狗急跳墙。
“统领,您把大家叫来是为了?”这一日禁军统领忽然异反常态地召集起了自从沧澜王自杀后就没再搭理过的禁军将士,让跟他们的统领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大家既奇怪又害怕。
“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弟兄们是想死还是想活?”统领阴沉着脸扫过这些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官兵,声音嘶哑地问道。
“当然是想活啊!”大家觉得这人问的话就好笑,常言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谁他妈想死?
“既然大家都想活命,那咱们禁军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不用我再多废话了吧?”看着似乎军心可用,统领又道。
“啊这……”众人闻言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禁军就是拿来保卫国君的,如今国君都没了还是他们这些禁军给间接逼死的,谁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们处境很不妙。
“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如今这座城市里面的掌权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恨不能我们死,之所以大家的脑袋还都安稳放在脖子上,是他们打算等到城破之后将我们作为顶罪的祸首推给洛家。”为了让部下们下定决心,统领说了句大实话。
“这也太无耻了!我们不过是给国君看大门的,哪有那个能力当什么罪魁祸首啊!”果不其然官兵们一听就炸了,自己何德何能啊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我们没那个本事,但谁让国君看起来是间接死在我们手里呢?”统领无奈地摊开手,“再说了其他人只是想要减轻自己遭受的惩罚,至于这个顶罪的人合不合理他们会在乎吗?”
“那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该怎么做您就说吧!”被煽动起来情绪的官兵们愤然道。
“事到如今,大家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主动投靠到那边去。”统领伸手指向城墙的方向,“洛家围了剑州这么久都没主动攻城,可见他们是不想多流血的,如果我们能偷偷给洛家军打开城门的话……”
“这……但是洛家会不会追究国君之死的责任?其他人在城破之后肯定会死命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的!”一名还算是有些见识的军官忧心忡忡道。
这名军官的担忧不无道理,除非是国君混到像上一任狮鹫王那样天怒人怨的境地,弑君这种事再怎么样都好说不好听,而沧澜王是个傀儡就算想掀起什么风浪也没那份本事,不管是洛家还是剑州城中这些虫豸们肯定都不愿意粘上杀他的恶名。
既然如此,禁军作为间接逼死国君的责任人,即便有开城投降的功劳事后也难保不会被洛家追究责任,到时候大家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说的有道理。”统领很诚恳地承认了对方的担忧,“赌,我们九死一生,成败全看那位洛殿下胸襟如何,不赌,那就是十死无生,城破之日所有人一起被清算,大家愿不愿意赌一把?”
“赌了!”众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横竖都是个死何不去搏一搏这唯一的生路呢?
当天晚上,一封书信被洛家军的军官送到了洛清流案头。
“这是?”洛清流奇怪地大量一眼皱巴巴的信纸,问道。
“从剑州城里被人用箭射出来的投诚信,殿下。”那军官眼神有些躲闪,“您看看内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样啊。”洛清流展开书信看完上面的内容,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封信正是打算赌一把的禁军趁着天黑送出城来的,上面毫无保留很清楚地解释了沧澜王之死的来龙去脉,并且向洛清流提出他们这些人戴罪立功打开剑州城门以换取洛家的赦免。
那军官眼神躲闪的理由也简单,他提前看了书信上的内容,虽说洛清流已经公开与沧澜王和离,人家毕竟老夫老妻都这么多年了,彼此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这个外人只是站在这里都觉得尴尬。
至于洛清流这边,说来奇怪在知道沧澜王死讯的那个瞬间她既没有觉得大仇得报也没有多少感伤情绪。和沧澜王朝夕相处这些年让她早就了解这个人的性格,也知道他这种性格是因为什么而来,固然对方出逃国都的行为给了自己狠狠一记背刺,可导致沧澜王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里面也有洛家一份责任,算来算去两边这是互不相欠了。
爱,自然是从未萌生过,恨,在得知他逃走的那一刻确实有,不过很快洛清流自己就想开了,当真正面对沧澜王的死讯时,洛清流心中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
“殿下,您看这怎么回复?”见洛清流久久不言,军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就说国君落得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与任何人都无关。”洛清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等重新睁开眼睛时,她感觉那道自从自己被送进宫中以来就套在身上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崩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