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记忆中又好像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颊泛着羞红,那羞红甚至攀上鳞片,红的要滴出血来。
仔细想想,那张脸不就是那蛇妖吗?她趁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脱力似的坐在碎石堆上,夕阳洒在脸颊上泛着琥珀金,手指不自觉的抚上脖颈,那冰凉细密的鳞片擦过皮肤的样子历历在目。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好虚弱,也许是血液流失率太高导致贫血了?
不不不,这不对。
许之觉得应该是那蛇妖趁乱吸了自己阳气,区区贫血还不至于让他虚成这个样子,腿都开始打摆子了。
不过……
他的目光投向躺在身旁的断剑。
能活下来还真是走运。
周围外务监成员们来来往往,对着被毁坏了大半的校区头疼,这种程度的破坏就是外务监也很难用常规手段掩盖过去。
受伤的镇妖吏们被拉上医护车治疗,后勤组忙着收拾残局,秦老悲痛欲绝的抱着有进气没出气的朱宁回本部医治,好在全身骨头碎裂外加大面积穿刺伤这种放在哪家医院都是没救了告辞的伤,在镇妖司其实不算是什么重伤。
只不过有点疼,而且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精神受到重创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反倒是他这个没怎么受伤,只是贫血外加有点虚的家伙被丢在这摊碎石堆上,新来的医疗组小姑娘看他太虚弱了还丢给他一瓶葡萄糖。
该说好心呢还是说敷衍呢?
属于金属的冰凉触感忽然攀上头顶,少女的影子穿过碎石笼罩了他的目光。
“大英雄?请你喝可乐!”白灵把一罐冰镇可乐放在他头顶,自己屈腿坐下,嗤地拉开易拉罐拉环。
鬼知道她是怎么在被毁坏大半的校区里还能找到完好的自动贩卖机的。
冰凉甜腻的气泡水顺着舌苔滑进食道,少女舒爽的打了个寒战。
“活过来了!”
她朝着夕阳大喊,琥珀色的光芒将她们的影子投在积水中,就像小时候躲在桥墩下数着凌凌波光。
在过去的十分钟里,她带着虎狼二妖逃走,把他们打发回妖市,然后变回人形再次来到这个战场中心。
因为,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以白灵的身份见许之了。
自己当着顾夕颜的面完全妖化,估计今晚整个镇妖司都会知道自己就是最近一直在临安兴风作浪的那只蛇妖。
不知道到时候许之会是什么表情,希望他能别太难过吧。
自己亲密的发小是敌人什么的,听起来就挺让人难过的。
“那个,阿鳞啊……”许之看着少女脱掉鞋子,在夕阳下活动脚趾,忽然挠挠脸。
这个总是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在此刻居然支支吾吾起来,脸颊上甚至飘出一丝可疑的红色。
“怎么了?”
少女回头看他,好像看到他脸上开出来一朵花一样稀奇。
“我好像……恋爱了……”
“?!”
少女的神色迅速转变为震惊。
这家伙居然恋爱了?!是谁?!陆晴雨?顾夕颜?
看着许之脸上越来越浓的红霞,少女心中忽然浮现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说呢?”许之把可乐罐抵住脸颊降温:“她救了我好几次,好像这次也是她救的我……”
少女咽了口唾沫,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而且她好像趁我昏迷的时候,给了我……”
少女的脸颊腾的红了起来,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股间还在隐隐作痛。
我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要不是那样……你会死的……
不过虽然刚开始有点疼,但是后面确实蛮爽的……
妖力都涨了一大截。
结果妖力涨了一大截的后果就是,妖化状态下比平时更疯,做事更狠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那不过是不想看着你死,是紧急避险!
“对对对,你这个表情跟她一模一样!”许之忽然拍手:“不过她是妖,到最后还是要敌对的……”
说到这里,许之的脸上忽然浮现起苦涩。
不过少女就完全不一样了,她现在只想锤死许之。
真TM后悔当时没让你直接死那儿!
许瞎子你真他妈瞎啊!
“少跟我来这套!”少女忽然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塞进他怀里,一股莫名的羞愤冲上脑干:“你叫许木木得了!”
好在少女的羞愤并没有持续多久,毛茸茸的触感忽然擦过她耳边。
“呀吼!”顾夕颜忽然跳进两人中间,一对狐耳雀跃般抖动。
看见这妞儿少女直接就冷汗直冒,她不会现在就揭自己老底儿吧?
跑应该能跑掉吧?
少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忙碌的镇妖司成员,盘算了一下,在废墟里跟许之那样之后妖力涨了一大截,现在还剩一多半。
嗯,她敢开口我就敢直接开大跑路!
“聊什么呢?”只是没想到顾夕颜好似打听八卦一样狐疑的看了一眼满面飘红的二人。
“没……没什么!”x2
“哦……”顾夕颜忽然钻进少女怀里,像是宣示主权一样:“等我报告写完!那个本一定要过!”
诶?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顾夕颜居然完全没有提自己的事儿,她不是失忆了吧?
“放心,你的事情我会保密。”
顾夕颜忽然咬她耳朵。
“毕竟你是我的臭弟弟嘛! ”
那就好那就好,人类身份至少还能瞒一段时间……
可是少女忽然看到了满脸苦涩的许之。
那这个说喜欢上自己妖化形态的许木木怎么办?!
……
“啪!”
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之中,落子力道震的盘中白子微微跳动。
忽然放晴的天空中夕阳斜斜洒下,在棋盘上落下琥珀色光斑。
城北旧巷古制檐角上,暴雨残留的雨滴如珠帘般洒下,落在台阶前将青苔倒映砸碎。
“我又赢了。”萧墨尘抚上山羊胡须,蛤蟆墨镜下眼角皱纹弯起窃笑。
棋盘上黑子已经聚集起势,如同漆黑刀刃斩落,将白子生机彻底截断。
“你真的赢了吗?”关青看似随意落子,可在棋子落下瞬间如刀刃般围剿白子的黑子忽然崩出缺口:“围棋这东西,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如果棋艺高超,看七步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被彻底截断生机的白子却在这一步棋下忽然焕发生机,隐隐有凝聚起势的迹象。
萧墨尘忽然拿起棋盘边上的奶茶杯猛灌一口:“好了好了,算平手行不行?”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在意输赢。”
比起师姐来说,萧墨尘的棋艺算不得高超,却也看出了,最多三步,白子就能凝成一条白龙。
而那时黑刀虽已落下,却只能斩去白龙尾尖。
他仿佛看到了黑刀与白龙在棋盘,不,在天空之上的厮杀。
不过他和关青的赌局到最后也是以平局收场,没想到让封亦那可怜孩子长眠的既不是许之,也不是白灵,而是那个叫陆晴雨的丫头。
“你这当师父的心也是大。”关青也撑着下巴看向屋外,烟锅中飘出淡淡青雾,琥珀色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木地板上,拉的老长老长:“要不是我家姑娘在,你那徒弟怕是要丢了性命。”
“我那徒弟可没那么容易死。”萧墨尘的话语中倒是充满自信。
也不怪他如此自信,狐妖的合卺酒早已将白灵许之的命数绑定在了一起,命运总会找出各种理由让他们离不开彼此。
许之煞气缠身,那命运就会让白灵拥有抚平煞气的能力。
白灵身陷险境,那命运就会让许之机械降神般的出现。
“倒是你,真打算把妖市之主的位子交给那小姑娘?”
“妖市本就是她的东西,我不过是代为管理一段时间。”关青漫不经心的把玩棋子:“不过要那傻丫头扛起这个位子,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可没听说过青鸾还能通卜卦之术的。”萧墨尘嗤笑一声:“什么时候知道的?”
“找你算卦那天,那天晚上我教她控制妖力。”关青将棋子投进棋罐,忽然话锋一转:“蛇五百年成蟒,蟒五百年成蚺,蚺五百年成蛟龙,蛟五百年成螭,螭五百年成虬,虬五百年成应龙。”
“南宋到现在,这小蛇缠了我也快千年了。”
“还剩千年,那还有的等,我这凡人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萧墨尘忽然站直身子,从道袍内袋中摸出一截断裂的剑尖。
如果许之在这里,那他大概能认出这就是封亦断剑不知所踪的那一截,不知为何居然到了萧墨尘手上。
“我要回趟天阙,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带件东西走?”
“什么东西?”关青倚着棋盘,月白色旗袍下摆无风自动。
“再给我一根尾羽呗?”
“滚!”
“别这么暴躁嘛,会长皱纹的。”萧墨尘依旧嬉皮笑脸“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从那臭小子和白灵之间选了白灵当徒弟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走了!”他忽然摆摆手:“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
“还有,幽冥会也许会趁我不在把手伸进临安,让你家姑娘注意点。”
话音未落,一把棋子就砸在他后脑勺上。
“走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