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光翻着街角垃圾桶，捡出了几只空啤酒瓶。

她掂了掂重量，确认够沉，又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盒火柴，便快步回了家。

“奶奶，我回来啦。”

光的声音轻得像风，毫无往日的活力。

“光光，欢迎回来。”奶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鱼汤，“今天回来得有些晚，是因为社团活动吗？”

“……嗯。”光点点头，走到桌边，顺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唔！今天这鱼肉超嫩的！”

“说过几次啦，吃饭前先洗手。”奶奶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哎呀～好痛好痛。”光装作被打疼的样子，嘟着嘴跑去洗手间。

回来时，奶奶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味噌汤、玉子烧、炖南瓜、酱煮牛肉，还有热白饭。

光擦干手坐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爸妈后，轻声说句“我开动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光光，最近你朋友没陪你一起来啦？”

“……诶？”光的筷子一顿，夹起的菜掉在碗里。

“之前我都看到啦，一个女孩藏在小区绿化后面偷偷看你，不是你朋友吗？”奶奶笑眯眯地夹了块牛肉放进她碗里，“有朋友的话带来家里玩嘛，爸爸妈妈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不、不用了。”光低头，声音细得快要听不见，“她……不太喜欢打扰别人……”

“这样啊，那是个懂事的孩子呢。”奶奶点头，没有多问。

光的手悄悄移到桌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汗水沿着鬓角流下，耳边突然响起喧哗的声音

像是谁在她耳边喊叫、欢笑、嘲弄，越来越嘈杂。

“没错没错，我们全是月岛的朋友！”

“当然，我们相处得可好了，对吧？”

“闭嘴……”光喃喃，额角跳动，眼神发直。

“光光？”

有温暖的手指轻戳她额头，幻影瞬间崩散。

光猛地抬头，奶奶正担忧地望着她。

“啊、我没事啦……今天社团的训练太难了，我搞砸了，有点泄气……”

“第一次失败很正常啊，知道哪里错了就能进步。”

“……那如果一直都做不好呢？”

“那就去请朋友教你嘛。”奶奶拍拍她的头，笑意温柔，“我们家光光可聪明了，学东西快得很。”

“……嗯。”

光深吸一口气，把笑容重新挂回脸上：“谢谢奶奶！我们快吃吧，不然要凉啦。”

她重新夹起饭菜，大口吃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奶奶看着她吃得香，忍不住又夹了一些菜：“慢点吃啊，别噎着。”

“——呜！”下一秒，光果然噎住，手忙脚乱地拍着胸口。

奶奶哭笑不得，摇摇头起身给她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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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洗过澡后，光拎着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从直播被爸妈发现后，她们直接打钱委托熟人，在光的房间加了隔音层，这样无论什么动静都不会打扰到奶奶了。

“……没错……不会打扰到奶奶的……”

光坐到电脑桌前，慢慢地从书包中掏出啤酒瓶。

她举起一只，月光透过瓶身，绿色的光斑在她脸上摇晃。

完全不够。

欺凌还没有升级，仅仅是泼水完全不够。

是她太犹豫了，一直想着按部就班，慢慢推进。

结果被东云雪绘抢先了。

她心里一急，只能提前计划，本以为雫会跟原来一样，不会那么快察觉……

结果没来得及进入“殴打”，雫就发现了，还因此受伤。

“都是……我的错……”

啤酒瓶在没有一丝犹豫的挥臂中，砸向了自己的头。

“——！！”

清脆的破裂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开，玻璃划破了皮肤，血丝滚落。

她毫不迟疑地又举起下一只。

砰——砰——砰！

瓶子一个个碎裂，房间像是被她脑海中的噪音污染，充斥着无序、混乱、黏稠的乐曲。

“哈……哈……”

她喘着粗气，脑袋嗡鸣，却怎么也昏不过去。

好痛啊……

但和以前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光强打起精神，捡起玻璃碎片，用布包着避免划伤手心，然后深吸一口气——

“——！！！”

划破手臂的那一刻，她差点叫出声，她低头咬住自己的衣服，唇边只剩闷哼。

血顺着手臂流到手掌，最后在指尖滴落，她翻出医药箱，胡乱地喷着止血药。

“不行……这点伤还是太少了……”

她举起碎片，狠狠地对准自己的腹部刺下，却在半空中停住。

“不对，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谋杀’……小泉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她想了想，咬牙脱下睡衣，对着肩膀和胸口划下数道深伤。

“唔……！”

疼得她快要抬不起手臂，但——还不够。

她拿出火柴，点燃一根。

这微弱的火光，是房间内除了月亮外唯一的亮色。

光怔怔地盯着那火苗，像是童话里那个在街头冻死的小女孩。

她痴痴地看着火光，仿佛真的通过火光看见那个美好的未来。

火苗快烧到指尖，她深吸一口气，把火柴按在自己腹部。

“呜——！”

剧痛终于逼出了泪水。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混着血、汗和焦糊味。

但还是不够。

她继续点燃，一根接一根，按在手臂、大腿上，直到肌肉抽搐、灼伤泛白。

她几乎要叫出声，却死死咬住手腕，鲜血和眼泪，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

那是失败、恐惧、孤独、乞求。

但还是不够……

光再次点燃一根火柴。

这次不是为了烧伤皮肤。

她抓起自己的头发，将发尾靠近火苗，直到发丝焦黑、卷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烧得差不多了，光将火扑灭。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她终于瘫坐回椅子上。身体麻木、气力耗尽。

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焦糊的味道，她试图站起身推窗通风，双腿却因为脱力跪倒在地。

膝盖重重撞在地板上，玻璃渣陷入肉中，可这点痛，无论是和刚才相比，还是跟以前比，都根本不算什么。

她扶着桌缘，踉跄起身，推开窗户。

夜风灌入，驱散异味，窗帘扬起，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她抬头看着那轮月亮。

好远。

明明只是一步的距离，竟像是隔着整整一片深渊。

她咬紧牙关回到椅子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笑了。

可又像是哭了。

她拿过来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蓝发的女孩满脸鲜血、眼角挂着泪珠，却笑得无比明媚。

可那笑容下面，是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

光又换了一副表情。

这时镜中的她眼眶泛红，嘴唇颤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那副表情太过可怜，让人一眼就想抱住她、保护她。

任谁看到，都会痛恨那个伤害她的人。

“就是这样，怜惜我吧，可怜吧，我愿意用更多的伤痕来换取你的注意，换你在我身边停留。”

“然后同情我，呵护我，像以前那样保护我。”

“最后也能像以前那样——”

她的眼神缓缓变得温柔又疯狂：

“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