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护理人员的陪同下步行经过疗养院的一楼、二楼,一个个访问在此疗养的重症患者。
当然,这些人的状况,用触目惊心形容并不过分。
他们有的手臂被机炮打断,有的双腿被地雷所伤,有人甚至全身只剩半只胳膊,脸也被烧的面目全非。
勉强算安慰的是,疗养院里的生活环境看起来相当不错,伤员们两人一间住在宽敞的起居室里,有护理人员随时看护。起居室除了两张柔软的单人床外,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除了方便伤员移动的轮椅、假腿外,书桌旁还有着台灯、报刊架、棋盘等小物件,上面的杂志和报纸的日期是最新的,预示着所有伤员每天都受到了良好的照料。
伤员的起居室都是亮亮堂堂的,窗外就是绿化,虽没有鸟语花香,但绝对比汉莎大部分地段的环境好了无数倍。
可以说,疗养院的生活环境是绝大多数汉莎公民求之不得的。然而对于真住在疗养院的人来说,这些恐怕并无意义……
理所当然的,一楼安排居住的大都是战伤最为严重,尤其是腿脚不便的战士。所以视觉冲击反倒是最强的。
对于真的上过战场的我和叶芙蕾娜来说,这样的场面勉强可以接受,至少不会产生生理不适。一方面我们早已司空见惯,另一方面我们也清楚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崇高的。
但对雪莉爱菈来说,接受这些伤残战士丑陋的外貌恐怕是个考验。不过,她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就适应了。
经过最初短暂的几分钟唯唯诺诺后,雪莉爱菈每到一间起居室,都主动向这里的伤员热情打招呼。认真跟每一位伤员交谈,展示她自己的机械手臂和机械腿部,以一个普通小姑娘仰望战士的谦卑立场,鼓励这些保护了汉莎共和国的英雄们振作起来。
“看看我的这只手,很灵活吧,跟真的没什么两样,而且有触觉的哦。”
雪莉爱菈始终保持着开朗又温柔的笑容,对每一位见到的伤员毫不害羞的展示她的手臂和腿部。
她时而活泼,时而天真,眼神完全不在意伤员身上骇人的伤口与疤痕。简直像是热情的招呼面包店的顾客一样,宾至如归的对待每一位她见到的伤员。
等等,我是怎么会这么想的?
严格来说我根本没见过雪莉爱菈招呼面包店客人的场景……
“这真是……太神奇了。”
可以预料,疗养院的士兵们看到雪莉爱菈的样子有多么惊喜。也许在他们的眼中,雪莉爱菈像一位横空出世的天使,带来了他们本来已经放弃的希望。这位天使也对他们的啧啧称奇回以温柔微笑。
我又想起了那部叫《利维坦》的科幻作品里的机械圣女。安抚着战士们的雪莉爱菈,宛如真实的机械圣女,不,也许与现在的雪莉爱菈相比,科幻故事中的机械圣女反倒逊色一筹也说不定。
同样都天真活泼,雪白无暇。只是在利维坦的故事中,那位仁慈又圣洁的机械圣女……
杜戈尔,你在想什么呢?!我使劲摇摇脑袋,打断自己不好的胡思乱想。走上前,对眼前的战友接上雪莉爱菈的话:
“兄弟,技术已经完全验证过可行了,我们马上就给你们所有人都定制这样的机械义体,用不了一个月!大家都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我保证!”
因为雪莉爱菈展现出的热情,不止是我。叶芙蕾娜,霍夫曼,还有不苟言笑的莱昂哈德彷佛也都受到小机娘的感染,一边慰问受伤的士兵们,还介绍起利维坦计划的细节。
“真的吗?没有骗我吧?”依然有人像是在做梦,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别担心,我能恢复过来,大家也一样的,杜戈尔会帮大家都装上新的机械胳膊大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知道雪莉爱菈这么会安慰人。
“……这样的机械,一定要很多克朗吧?”一位没有双腿的战友问。
莱昂哈德用认真的声音回复:“这一切对各位都是无偿的。祖国不会抛弃任何为她奉献的孩子,法案已经在议会全票通过,由我亲自签署,不必有任何质疑。”
执行长官的话又给了在场的人吃了颗定心丸,一切万无一失。
这次我们对疗养院的慰问虽然是非正式的,但效果显然比任何带着宣传性质的正式慰问活动都有意义。
如果莱昂哈德带着记者随行,写出来的报导登上报纸杂志,应该又能为他个人和军方争取到难以想象的支持率吧?
然而执行长官并没有选择这么做,看起来他对虚名毫不在意,更注重结果。所以践行了不把雪莉爱菈卷入政治的诺言。
至少,在现在的我心里莱昂哈德算得上言出必行,光明磊落。
有执行长官和将军在场,我和雪莉爱菈的工作一帆风顺,之后每经过一间病房,我们都像走个流程,雪莉爱菈对伤员们“展示”自己不同寻常的部分,安慰、鼓励他们,再由我和叶芙蕾娜介绍利维坦计划的细节,给予这些身残志坚的人新的希望。
几个小时转瞬即逝,由于雪莉爱菈之前过于劳累流鼻血的过往,我提议稍许休息一会,莱昂哈德答应了。
直到在休息室坐下,雪莉爱菈才长舒一口气,一脸疲惫,默默把头靠上了我的肩膀。
她确实在逞强,但不得不说逞的非常成功,直到松一口气之前。都一直努力让自己对每一位伤员保持乐观开朗的样子。
“你做的太好了,雪莉。”
我摸摸雪莉爱菈的头,怜惜的安慰到。
“嘿嘿……能帮上达令,还有大家,我很开心哦。”
小机娘的声音很是疲惫,但也有欣慰。
“你先休息一下吧。”
叶芙蕾娜拿出手帕,擦拭掉雪莉爱菈额头的汗水,嘱咐她稍许闭目养神。
现在是下午四五点钟,事情一切顺利。
神啊,感谢您让我们今天的慰问没出问题。
我实在不想在这些失去一切的战士面前,搞出什么岔子。
“杜戈尔,叶芙蕾娜,接下来要见的三个人,就是将前往工业区与你们展开合作的人选了。他们都在共和国无畏队服役多年,是我最信任的战友,也是私下的好友。你们俩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们,他们也会对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莱昂哈德说。
看来雪莉爱菈此行的任务已经基本结束,接下来要面见的对象便是莱昂哈德的心腹了。
我能信任莱昂哈德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目前来说,执行长官已经给予了我最大信任,我不该对他心存猜忌。
“你们去照顾其他人吧,不要让他们的心情影响康复。”
在上最后一层之前,莱昂哈德顺手屏退了护理人员。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霍夫曼双手一盘,也在休息室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些忌惮的样子。
一路上,霍夫曼将军的话是最少的。
显然,他依然对阿斯加德战役时下的攻击命令心怀愧疚。即使当时已经别无选择,但面对这里这么多处在病痛中的战士,即使是戎马一生的霍夫曼,也不免心怀愧疚。
“你一起来吧,将军。”莱昂哈德沉稳的说。“应该勇于面对过去,逃避不是办法,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好吧,我…稍等一下,我理一理。”霍夫曼将军罕见的表现出紧张,双手焦躁的整理起衣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先我们一步,从楼梯方向传来,随即休息室门口响起一位女性的声音:
“哟,莱昂哈德。她就是我们今天的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