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云伊头也不回就知道来者是谁，她目不转睛地盯住眼前那位自己的“猎物”，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问道。

“还有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

相应的，瑞丽安对于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虽说如此，但她对诺云伊的行为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怨言。甚至她推开门后仅仅只是站在门口，都没想踏入这个房间的意思。

“你一下子杀了那么多圣职者，都不打算道个歉吗？”

瑞丽安试探性地问道。

“哦？”

或许是很意外瑞丽安会问这种问题，诺云伊这下才转头看向她。

“难道说，你很在意那群废物？”

“……”

——她是认真的呢。

盯着诺云伊看了几秒后，瑞丽安对她的精神状态进行了初步的确认，方才继续说道。

“每个职位都有存在的意义，如果一个城市没有了圣职者，‘现实’与‘幻想’是会失衡的。你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问，有够坏心眼的呢。”

听见“坏心眼”这个词，诺云伊就像受到了表扬一般哈哈大笑。

“没什么啦……这种程度的劳动力，如果是你的话，很快就能补充回来吧？”

话虽这么说，但诺云伊无疑是给瑞丽安徒增了工作量。

在“要抹除吸血鬼”这一立场上，诺云伊和教会的圣职者本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即便如此，诺云伊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当地教会进行了清算，至于理由，瑞丽安也不是不清楚。

那便是“目标”不同。

虽然要做的事都是抹除吸血鬼的存在，但双方的目的却有所冲突……或者应该说是，诺云伊单方面的认为教会在碍她的事。

“我可不能接受这世界上还有吸血鬼的任何一丝毛发……教会也不需要那群追求这种低贱力量的人吧？”

——我可不认为吸血鬼之力是什么低贱力量哦。瑞丽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没错，教会的人名义上是说要维持现实的秩序，剿灭身为“幻想种”象征的吸血鬼，但实际上，里面几乎全都是些抱有“搞点吸血鬼血液延长寿命”之类想法的人。

诺云伊所杀的圣职者，无一不曾接受过吸血鬼的血液。虽说他们在5年前大规模剿灭吸血鬼的行动中做出了可观的贡献，但诺云伊并不在乎这一点。

还存在吸血鬼的血液，吸血鬼就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太极端了。瑞丽安在心里默默叹息。

瑞丽安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秉持着“别人的事和我无关”的态度，但即便是这样的她，都有些不忍心多看眼前这只吸血鬼的处境了。

“祓除吸血鬼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嘛~这算是我的个人兴趣。怎么，会影响到你的术式？”

“那倒不会……”

当吸血鬼选定眷属后，吸血鬼会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托付给对方。如今，由于被强行切断了灵魂的联系，爱缇娜本就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再加上处刑室内提前布置好了针对吸血鬼的弱化魔法，爱缇娜已经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看样子，在她昏迷前还挺惨的呢。瑞丽安观察着。

爱缇娜身上那看起来本该十分华美的礼裙已经破破烂烂，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如今只是凌乱地散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本该精致漂亮的脸也蒙上了痛苦的表情，想必是因为这房间在不断汲取吸血鬼的魔力，让她昏迷的时候也在蒙受痛苦吧。

她的双手被铁链捆住，由于昏迷，已经没有支撑身体力量的两只小腿瘫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处于自然下垂的状态，小小的铁拷却还是逼迫她直起腰板。

——看着就疼。

要不是由于吸血鬼的自愈能力，现在爱缇娜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可就不只是衣服了。虽然在场的都是女生，但瑞丽安还是不由得感觉诺云伊对一个女孩子做得太过火了。

“呵呵呵……垂死的猎物，这种表情还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瑞丽安默默关上了门离去，看着已经昏迷的爱缇娜痛苦挣扎的表情，诺云伊还是会想起她刚刚那副不屈的样子。

“话说，她应该处于饥饿状态才对啊……”

诺云伊喃喃道。

她曾经亲手祓除过许多吸血鬼，但就在刚才，刚被剥离了吸血鬼誓约不久的爱缇娜，反应还是与众不同。

大约就在半个小时前，爱缇娜还有自我意识时——

——

“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出来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吧？其实也没错～刚刚那样耗下去，我照样有办法给你赶出来就是了。”

诺云伊一边维持着隔离吸血鬼的结界，一边饱含嘲弄意味地说道。

但爱缇娜并没打算给她好脸色看。

“说得好像你有多洁身自好一样，恬不知耻……”

“哦？听你这意思，就像是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呢。呵呵，不要揭穿我啊，我可是见不得人的～”

话虽这么说，诺云伊的脸上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啧。”

爱缇娜撇开了脸。

“嗯？”

这一举动让诺云伊感到不解。

事实上，从刚刚爱缇娜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起，诺云伊便已经感受到一种异常了。

所谓的吸血鬼，本质上是源于人类对于“永生”的渴望而产生的幻想种。当吸血鬼的性命受到威胁时，会自然而然地进入“饥饿状态”，对于这种状态下的吸血鬼，保持理智都不见得是件易事。

而她眼前的这只吸血鬼，非但没有做出富有攻击性的疯狂举动，甚至还有和她保持对峙的余裕。

很能勾起她的兴趣。

诺云伊走近了过去，轻轻抬起爱缇娜毫无抵抗之力的头，说道。

“在临终前，我可以特许你饱餐一顿哦～”

“……”

——很好很好。

看着爱缇娜那不受控制，几乎是由本能反应张开的嘴，那副馋涎欲滴的神情。

“呵呵呵呵……”

还有那标志性的，等待着饱餐一顿的诡异尖牙。

诺云伊把身子贴了过去，露出满意的表情。

濒死的猎物求而不得的表情对她而言是很美味的。

“啊……啊～”

爱缇娜的脸已经涨红，口中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成话语，极度饥饿的她已然不知道自己脑子在想什么。

她几乎已经化为了野兽，被本能的“生存”欲望所支配。

如今，爱缇娜最想做的事便是扑到面前这具健康雪白的肉体上，尽情地**她生存必需的“食物”。

但是，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坚决地……

闭上嘴，收起了尖牙。

“嗯？”

这种发展还是诺云伊没有预料到的。

因为，在她看来，爱缇娜这种行为无异于背叛吸血鬼的存在意义。

“本小姐可不怕死哦……本小姐这高洁的灵魂，来世可是会转生成公主的……”

明明已经危在旦夕，她还是说着这样的疯言疯语，让诺云伊发自内心的厌恶。

“很抱歉打破你这低贱的幻想，我是会将你的灵魂本身‘抹消’掉。你可别以为吸血鬼还有投胎成人的资格。”

一边说着，诺云伊一边在心里猜测道——或许她是受到了签订誓约的人类灵魂影响，如果是那位少年的话，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于是，她摆出一副感到无趣的表情，离开了爱缇娜身旁。

“啊啊……你不会是误会了吧？我现在体内流淌着的，可是纯正的人类血液哦。”

诺云伊说着，挥了挥手，凭空拿出一把小刀，在手上划开一道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而且伤口没有愈合。向爱缇娜证明着自己是“人类”这一事实。

“那又怎样……这就配入本小姐的口了？！”

明明已经虚弱无比，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但爱缇娜还是没有再次受她的诱惑。

“啧。”

“啊……！！”

下一秒，诺云伊手中的小刀便被重重刺入了爱缇娜身上。

“……我说了，我讨厌一头牲畜人言人语。”

说到底，爱缇娜为何会有这样违背生存本能的想法，诺云伊并不在意。

她始终坚信着自己所作所为的“正确性”。即便她深知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但她仍然在贯彻自己的信念——

——

如今，爱缇娜已经经受不住过量自我恢复所消耗的魔力，昏迷了过去。

诺云伊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午夜时刻，现实与幻想“交汇”之时的到来。

届时，她与眼前这位吸血鬼，都会一同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带走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她的信念即将真正实现，可不知为何，她却没产生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一份没来由的烦躁感出现在诺云伊的心底。

而她同样不知道的是，那被她贯彻了一生的“信念”，将随同着此时此刻外面响起的巨大玻璃破碎声，被绯红的光芒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