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月岛光照常在街头进行演出，一首歌结束后，一个男生走上前，在她的吉他盒里放进了一大笔打赏。

金额之高让光一时慌了神，以为对方别有所图，连连确认后才敢接受，随即慌忙跳下高脚凳，对那男生一遍又一遍地鞠躬致谢。

男生笑着称赞了她几句，说她“很可爱”，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女生不耐地拉走了，光始终低着头道谢，没有看到，那女生转身时脸上满是厌恶与敌意。

“所以，那个女生就是……小泉美奈？”东云雪绘语气平静，却隐含冷意。

月岛光轻轻点头：“从后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她没错……”

风早琉璃一脸不可思议，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因为一句话就……”

“是啊，”榊原灯织轻哼一声，像是随意插话，“像小雫这种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我也都没这么记仇，呵呵……呵……”

她的语气轻快，似在打趣，但最后的小声却忽然轻得几乎听不清，带出一点压抑的自嘲。

她低下头，双手撑着额角，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颜色。

“别、别突然扯到我身上啊……”雫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像鸵鸟一样开始逃避。

“言归正传。”琉璃将话题拉回正题，“东云学姐，灯织姐姐，你们认识小泉美奈吗？她是什么人？”

“那家伙啊……”灯织缓缓抬起头，神色冷了下来，“从一开始就不是省油的灯，表面装得人畜无害，背地里手段阴险，后来虽然被人狠狠修理了一顿，才安分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又……啧。”

“但问题就在这里，她真有你说得这么糟糕？”雪绘皱眉，明显有些迟疑，“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不然她也不可能加入学生会。”

“会不会是因为你平时太不关心学生之间的事了？”雫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抬眼看她。

“但有没有可能，我很了解自己身边的人。”雪绘叹了口气，“毕竟你也参加了那次学生会的旁听，不是吗？”

雫回想起那场会议上雪绘说出的那些瞬间让人闭嘴的话，点头同意。

“那……东云学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光怯生生地问道。

“我会着手彻查她的事。”雪绘看向光，忽然低头，郑重地向她和雫鞠躬，“很抱歉，我完全没想到小泉美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光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可到最后，她只抿唇轻声应了句：“嗯。”

“也不用这么……呃……客气啦……”雫搓着被子角说道。

得到了两人的应答，雪绘直起身：“医生很快就会到，之后会带雫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你们先陪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医务室，脚步干脆。

走到走廊尽头，她望向窗外逐渐染上茜色的天幕，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天野，今天中午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你们新闻部，是时候写点‘真正的新闻’了。”

得到了电话那一头的肯定回答后，她挂断电话，屏幕熄灭的一瞬间，她脑海中缺失的那块拼图终于补全。

“雫早就知道小泉会伤害月岛，所以才会问我关于她的信息，她估计是能‘预知’到未来的事，不然那个时候就直接会告状了……她果然是——”

她的猜测，终于在这一刻坐实。

可同时，新的疑问也浮现出来。

“那我为什么一直以来，完全没有察觉到小泉的真面目？”

灯织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说明小泉的恶劣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事都能被她忽略，她也不配被一些学生称作“爱抓人把柄的黑魔女”。

这不像是单纯的遗漏，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阻止她接触这件事情。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的瞬间，她联想到了关于自己的一件事，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但随即她又摇摇头，毕竟这个想法只能解释那件事一次，后面的完全说不通。

——————————

医务室内，雫已被东云家的医生抬上担架。

三人站在走廊目送她远去，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

“灯织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灯、灯织姐姐！？”

琉璃刚开口，转头却看到灯织已将光按在墙上，手指紧掐着她的脖子。

“咳……灯织姐……为、为什么……”光挣扎着，双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灯织俯身，眼神冰冷如刀：“太不对劲了，就像……这一切是突兀地被触发。”

“我很清楚欺凌是怎么开始、怎么升级的，小泉美奈那种人，在我揍过她一顿后老实了整整一年，可偏偏就在现在，在雫来到学校后，她又开始动手了。

“而且，为什么？受害者会是你？”

光艰难想解释：“就、就因为……我说的那件事……”

“闭嘴！”灯织厉声打断，眼中杀气骤现，“别以为你的道歉我听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在我看来，你不是在愧疚雫被牵连，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受伤，这发生了超出了预期的事情！”

“够了！”琉璃冲上前，一把抓住灯织的手，费力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灯织姐姐你冷静点！小光也是受害者，不是施害者！

“你看她脖子上的淤青，小雫后面问起又该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月岛。”灯织冷笑一声，甩开琉璃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琉璃转过身，蹲在光身边：“小光，你没事吧？”

光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泪水模糊了双眼，嘴唇发颤：“对不起……对不起……”

她撑着墙站起，抱紧自己，摇摇晃晃地离开。

琉璃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叫住，只能咬牙转身。

现在，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

…………………………

“对不起……对不起……”

光的声音细如蚊鸣，像是被撕裂的纸片，飘在空荡的走廊里，无人应答。

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地面，一步步走到那间熟悉的教室门前。

她站在门口，抬起头。

教室内的光线比走廊更明亮一些，昏黄的天光斜斜地洒进来，映出几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群在厕所里欺凌过她的女生。

站在最前面的，是小泉美奈。

她们换了一身衣服，围在一起低声交谈。

话语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像针一样扎在空气里。

小泉听着旁人的议论，轻蔑地笑着。

但那笑容只持续了半秒。

她一眼瞥见门口那道身影，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挂在嘴角的笑意收敛，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

小泉前移一步，拳头缓缓攥紧，咯吱作响。

教室里的人立刻安静下来，气氛像拉满的弓弦，紧绷得几近炸裂。

就在冲突即将爆发的瞬间——

小泉忽然弯腰，九十度鞠躬，声音颤着，却努力稳住：

“大姐好！”

其余人立刻跟着低头鞠躬：“大姐好！”

那一点也不整齐划一的“好”像是压抑的风暴从脚底席卷而起，刹那间整间教室的气势倒转，原本的围攻者，如今如同迎审的犯人。

门外，光静静站着，眼神无波，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她缓缓迈步走入教室，步伐沉稳得如同审判降临。

她走到讲台前，单手一撑，轻巧地坐上边缘，俯瞰着众人，目光冰冷。

她抬起脚，踩在小泉低垂的后脑勺上。

“之前，”她咬着字，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却隐隐颤抖，“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伤害她？”

空气仿佛冻结。

她俯身，语气瞬间转冷、压迫直下：

“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