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没人出声,连筷子碰撞的细微声响也消失无踪。

“怎么?”楚雄皱眉,目光像利刃在众人之间游走,“都哑巴了?没人知道关于规则的事?”

没人应声。沉默像水渍一样在每个人眼角蔓延。

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像刀子划破布料那般细微而突兀。

谢若曦轻轻咬了下唇,偷瞥众人一眼后,声音有些发颤却清晰地响起:“我……找到了一条关于规则的线索。”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缓缓说出那句话,像往平静湖面丢下一颗石子,溅起一圈圈寒意。

陈凯心中猛地一震。

那句话,像钥匙打开了一道藏得很深的门。

他想起那诡异的脚步声——偶尔在走廊响起。

“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他默念着,额角有冷汗悄然滑落。

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弱弱地插入对话。

“我……我也找到一条规则。”说话的是大学生乌猫,声音发颤,像是在风中站立的纸人,“规则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空气中仿佛再次冻结。众人神情变了,眉头几乎在同一时刻拧起。

短暂的寂静后,低沉的低语与紧绷的目光交错在空气中。

陈凯眉头一挑。这句,不论真假,都会在众人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她或许没意识到,这是一把刀,已经无声地插进了他们之间。

陈凯目光微敛,没说话。那女孩说的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开始怀疑彼此。

楚雄脸色骤沉,冷哼一声:“喂,小妹妹,不知道就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我、我没乱说……”乌猫几乎带着哭腔,“这真的是我看到的规则……”

“好了,人家愿意说就不错了。”郑义出声,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真假我们自己判断就是。”

楚雄冷哼一声,没再作声。

乌猫怯怯地望向郑义,眼眶有些红,嘴角却浮出一丝安心的笑意。郑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人……是因为他是警察?郑义……正义?”陈凯在心里喃喃。荒诞的副本中,似乎也藏着一些莫名的讽刺意味。

“还有吗?”钟烈再度开口,声音沙哑,像老树裂出的树皮。

沉默片刻,王义推了推眼镜,缓缓道:“可以相信自己。”

话音落下,众人神情各异。

一句干脆利落,没有多余修饰。没有解释。

“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以相信自己。”

前后呼应,却像是来自两个截然相反的深渊。

“是巧合,还是诱饵?”陈凯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

规则,从不只是指引,也许更像一张精致的蜘蛛网,诱人一步步踏入,最终窒息其中。

副本规则,向来真假参半。有人靠它活下来,也有人因为它死无全尸。

关键不是信或不信,而是——你有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

包厢里的光似乎暗了一些,或者说,是每个人的脸,都陷入了某种不安的阴影里。

“不要相信任何人。”

“可以相信自己。”

两条规则并排摆着,像是绑在一起的雷管,光看都能感觉到即将炸开的压迫感。

逻辑上没毛病。

如果不能信别人,那只剩自己了。

但副本提示却像是冷水,猛地泼了下来——

【你真的是一开始的自己吗?】

陈凯盯着这句话,脑中泛起一阵迷雾。

——自己,真的是“自己”吗?

那一瞬,他甚至怀疑起这副身体的重量,那些记忆的温度,是不是已经被什么悄悄替换掉了。

“你们都看到提示了吧?”钟烈终于开口,语气依旧低沉,却透着一种不容回避的严肃。

“【你真的是一开始的自己吗?】和‘可以相信自己’——明显矛盾。”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所以,我倾向于……这条是假的。”

没人接话。

空气仿佛比刚才还要冷了一度。

众人的神情开始变化,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开始回避目光。怀疑,不知何时,已悄然扩散。

陈凯心底却冒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那我现在的“我”,还能信吗?

逻辑告诉他不能信。

可理智告诉他,如果连自己都不信,那还剩下什么?副本里是孤岛,每个人都是囚徒,连镜子里的人影都可能是假的。

他咬了咬牙,感觉指尖泛凉。

——不信别人?也不信自己?

没人说话。

因为答案,就像包厢上方那盏不稳定的吊灯一样,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砸下来。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一点点黏在皮肤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像是深海下沉,寂静又窒息。

“目前听到的规则有三条,不论真假,至少算是个起点。”郑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稳却带着安抚意味,“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许……只是副本的障眼法。”

他话音一落,紧绷的气氛松了些。

“没错,也许就是副本想耍点文字游戏。”一直沉默的胖子洪孔终于开口,挤出个笑,“你越想,越乱。

“不无可能。”钟烈点头,眼神却依旧冷静如水。

只是众人心里都明白,这种自我安慰,和深夜对着镜子说“没事”的效果差不多。

若真是简单,何必来这么多人?

“谢小姐,”陈凯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谢若曦身上,“你上次说过,遇到一个叫朴成训的行者?”

“嗯,是啊,你怎么突然提他?”谢若曦轻声回应,眉头微皱。

“在算人数。”陈凯平静地说。

他语气不重,可在这死寂的包厢里,每个字都像敲在木板上的钉子,清晰且带着回响。

“人数?”张丽丹挑眉,声音冷淡。

“根据我观察,这次副本……应该是十二人。”陈凯说着,扫了眼四周,“现在在场的,有九个。”

“还没现身的,还有三人——宰桦,周旋一,还有谢小姐提到的朴成训。”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当然,也不排除有隐藏的行者。”

陈凯此刻提起人数,倒也不是真在计数。

那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给这群即将崩塌的脑袋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哪怕是空的,也好过让他们掉进情绪的沼泽无法自拔。

包厢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躁动,像被闷在一个没开孔的铁盒子里,连呼吸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他能看出来,有些人眼里的光开始晃了,像压断的弓弦,在一点点失控。

“现在不行。”陈凯心里轻声道。

崩,可以,死之前再崩。不是现在。

现在一倒,剩下的只会跟着一起疯。那场面,太麻烦,也太吵。

所以他抛出“十二人”的话题,像随手扔出的骨头,引那些濒临崩溃的狗去啃。

“终究还是……经验太浅。”他眼角余光扫过众人,语气里没多少起伏,像在注视一群未熟的棋子。

真正的强者,崩也是死前的事,不会浪费力气在未知的焦虑上。

在这里焦虑、纠结、胡思乱想——无非是把心脏提前掏出来喂鬼罢了。

副本不会因为你多想一分,就多放你一条命。

与其乱猜,不如多找条出口。能活一秒,就多赚一秒。

——死,也得踩着规则的边线死,而不是窝在角落里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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