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面乘客诧异的注视下,正襟危坐的我相当淡定地调低了手机的音量,让颜冬因为气急败坏飙出来的脏话化作了地铁里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

「少爷,您消消火。我刚刚那么说也是为了您好,您不是老说咱们两个是亲密主仆吗?」

「"60"」

果不其然我的消息发过去之后,颜冬立马就回了一条不用点就知道是什么内容的语音消息。

这种隔空让他吃瘪的快感,明显比上周“不小心”将他游戏存档覆盖时更令人感觉愉悦。

这样一来浪费我半天时间的账就算是扯平了,一想到手机对面颜冬那破防的可笑表情我的心情顿时就好到了极点,甚至连电车与铁轨相互碰撞产生的噪音也都变得悦耳了几分。

回到大学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饭的尾巴,简单吃了一点饭我就急急忙忙赶到第四教学楼的大阶梯教室准备上课去了。

只不过来到阶梯教室门口的时候,我却碰到了抱着书同样匆匆而来的赵青禾。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其实是有些犹豫要不要主动跟她打招呼的。

可想到昨天分别时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终究还是在自己脸上摆出了一抹友善的笑容:“班长。”

被我叫住的赵青禾明显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惶恐与歉意。

“中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却像是在避瘟神一样低着头快步地钻进了阶梯教室,只剩下我喉咙里随风飘散的失落尾音,“好……”

尽管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可多管闲事之后找存在感又被人冷淡对待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受。

昨天晚上跟颜冬聊天的时候自己确实有点太过抬杠了,有机会跟颜冬认认真真道句谢吧。

抬手将围巾稍稍往上扯了一些,盖住了脖子上遮瑕都有点挡不住的青紫色淤痕,我也转身进了教室。

大学阶梯教室的暖气开得很足,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正当我拿出高数准备趁着这节中国近代史温习的时候,不远处的走道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熟悉的男声:“夏,夏姐?”

“小白?”

跟我打招呼的是一个身材微胖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名字叫白书玉。

我跟他的话也算是高中三年的同窗兼职玩伴,关系应该不算太差,甚至可以说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是关系最要好的人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基于他平时都会主动跟我打招呼来判断的,毕竟脑子里只有赚钱和刷题的我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琢磨这些东西。

现在情况好点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这几年过下来好像除了优异的高考成绩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夏姐,来晚了好像没什么位置了,方便坐你边上吗?”

“嗯,当然。只要小白你不介意就行。”

“不会不会。”

“那坐吧。”莞尔轻笑一声,我故意将课本往旁边挪动了一些给他让出了一点空间。

坐下来的白书玉身上很快就飘来了熟悉的薄荷糖味道,我记得这应该是以前高中课间我们曾经分食过的牌子来着。

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略微有点拘谨,尽管印象里的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着装导致的吧。

反正自打坐下来之后,白书玉就会时不时往我这边偷瞟,弄得我实在是没法集中精神学习高数:“小白,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啊这,没,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夏姐你这样穿还挺耐看的,红头绳也挺适合你的。”

听听,这种话才能算是人话,跟某个姓颜的傻缺根本没法比。

见我不说话,只是脸上挂着笑,小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夏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只是刚刚正好想到别的事情上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张微胖的脸上,“真的很谢谢你的夸奖。”

“言,言过了。”

“对啦,你跟小月——”手里握着笔的我故意拖长的尾音在空气里划出微妙弧度,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庞,忽然怀念起以前还能勾肩搭背的日子。

那时我还穿着起球的旧卫衣,不必担心蕾丝内衣肩带会从衬衫领口露出来,更不用在意跟他之间该保持多近的距离才不会让他反感不适。

“小月?夏姐,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因为你们两个不是恋人么?”

“没,没有的事,我和她只是关系好点的……朋友而已。”他的声音明显是有鬼,毕竟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就走得很近。很显然被我戳中心思的他有点害羞了,沉默了一下硬是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反倒是夏姐,你跟冬哥……”

“颜冬?”

听到这个名字的我只觉得寒意正透过教室玻璃渗进衣领,让我下意识将手按在女士西装领口的褶皱处。

讲台上年过五旬的近代史教授此刻正在调试投影仪,耳边传来白书玉刻意压低的嗓音:“对,夏姐,你跟冬哥……”

听到白书玉的声音,右前方两个一直在听我们聊天的女生突然板正了身子,很显然是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有意思的八卦。

“额,那啥……”

坐在一旁的白书玉表情有些兴奋,只见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讲台上正在准备PPT的马哲老师,随后低着头凑了过来小声地嘟哝了起来。

“就是……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白书玉的圆框眼镜随着他的笑滑到鼻尖,却又被他神经质的食指重新推回原位。

他脖子上那条起球的驼色围巾随着动作晃了晃,让我想起三天前在颜冬家擦卧室窗户时,那个瘫在电竞椅上打游戏的家伙忽然冒了一句:“给姓白的选一条新围巾,要驼色的。”现在想来恐怕并非是心血来潮吧。

低下头往再生纸笔记本上心不在焉地演算着阿基米德螺旋线,劣质圆珠笔在纸面洇出毛边:“我跟颜冬怎么了?”墨迹沿着螺旋轨迹慢慢向外扩散,宛若我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频率。

“告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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