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修一听到“魂儿”两个字,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抬他上堂——!」媒婆一声令下,又上来了几个人。
他认得这些人。
是同样入住在这家旅店的住客。
早上还在大堂里吵吵嚷嚷说手机没信号的人、拿着雨伞说下午要赶车的大爷、在角落里抽烟的小伙……
此刻一个个却都是眼神空洞、表情呆滞、动作僵硬,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们动作整齐地将他连人带着椅子上整个抬起来,朝着旅店大堂的方向缓缓行去。
顾明修一路挣扎,大声叫嚷着:
「喂喂喂!你们清醒点!我是人!你们醒醒啊!!」
但那些人根本没有回应,只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边抬还边念着:
「迎新郎,迎新郎……」
他很快被抬到了旅店大堂,此刻的大堂早已不是白日里的样子。
原本昏暗老旧的陈设,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一座极尽红火的喜堂。
整个大堂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墙上贴满了喜字,
堂中央摆着供桌、香炉,香火缭绕中隐约飘出古怪的气味。
大堂内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大堂外却是一片漆黑,阴沉沉的、恍若隔世。
他被放下来的时候,还在拼命地挣扎,像只离水之鱼一样不断地弹跳扭动,
但那些住客就像钉死在他四周一样,几人死死按住他的四肢,将他硬生生地架在那张喜椅上。
「放开我!!!你们都被控制了知不知道!!!」
他怒吼着,但那些人依旧毫无反应,
「他妈的一群疯子,快点放开我!!!」
他的声音在大堂里炸响,震得案上的红烛都轻轻晃动。
喜婆皱了皱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这新郎倌……怎么这么不懂事,喜事在前,嚷嚷个什么劲儿?」
她朝旁边招了招手:
「太吵了,堵上他的嘴。」
立刻有两人上前,粗暴地按住他的脑袋,将一条不知道打哪来的红布塞到他嘴里。
「唔——!」
顾明修倏地瞪大眼睛,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只剩粗重的鼻息和怒火冲天的眼神!。
喜婆看他终于安静下来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郎官,别急啊……新娘子,马上就到了。」
急你妈!!
顾明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张已经被摆好香案的红桌,
上面并排放着两只红烛、一对铜镜、一盏盏纸糊的花灯,还有一块红布掩着的东西,
看不清底下到底是供奉的什么。
他越看越觉得背脊发凉。
………….
喜婆泛着绿光的的眼神幽幽地看着沈彻,好像是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狼,
她手里拿着条沾了血迹的红绳,在灯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
口中缓缓吟诵着一段晦涩难懂的诡异迎亲词。
吟唱完后,她弯下腰,将那条血红的绳子牢牢绑在沈彻的手腕上。
沈彻瞬间炸毛,一股子深刻的绝望与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
救命啊!!他不要拜堂!!
他不想被洞房啊啊啊啊!!
他疯了一般死命地挣扎,疯狂地扭动身体,
红色嫁衣被拉扯得皱巴巴,头上的凤冠也被他晃到歪歪斜斜。
「放开我啊!你们搞错人了啊!!」
「我不是女人!不是新娘啊啊啊——!!」
但那些人依旧木然地围在他四周,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抗议。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啊?都说了我是男的!!快点放开我啊啊啊啊!!」
沈彻吵到让喜婆感到很不耐烦,叽叽喳喳的,耳朵都快聋了。
「這新娘子怎麼這麼多話?吵死人了,來人,把她嘴堵上!」
她一挥手,立刻有人拿来一块红色的绣帕,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沈彻嘴里。
「唔——!」沈彻瞪大眼,拼命摇头,唔唔唔地直叫。
「行了,别耽误吉时,抬去大堂。」
几人应声,将沈彻连人带椅抬了起来,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大堂中央走去。
红纱之下的视线朦胧而模糊,沈彻真觉得自己像个活生生的祭品,
如果嘴巴上堵的不是红帕子而是橘子,那就更像了。
到了大堂中央,他被从椅子上扯了下来,硬生生压在香案前。
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只能依稀看到前方人影幢幢,
周遭人声鼎沸,锣鼓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腐败与旧木头发霉的气味,令人作呕。
……….
顾明修兀自奋力挣扎着,双臂被捆得发麻也没停下挣动。
但是被红布死死堵住的嘴巴让他只能发出压抑的吼聲。
正在此时,周围突然骚动起来,喜婆高声喊道:
「新娘子来了——吉时已到,迎新堂!」
伴随着唢呐声和锣鼓咚咚响,四周的人群开始鼓掌欢呼,
僵硬却欢腾的气氛显得诡异又阴森。
这些群演还真是敬业,顾明修在心里嘀咕了声。
转头望向人群哄闹的方向,只见几个纸人正抬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喜服、
头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走进大堂,朝着他的方向缓缓靠近。
那新娘子手脚跟他一样都被五花大绑,红盖头下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
与一张被一团红布给紧紧堵住的嘴,
只见她不断发出含糊的“唔唔唔”声,拼命地摇头,身子在椅子上不停地剧烈扭动。
又一个倒霉蛋?这鬼地方到底抓了多少人?
虽然现场一片混乱,但直觉告诉他,这新娘子是个活人。
动作太真实了,不像那些被操控的住客,也不像那些纸扎的人偶。
他轻轻在心中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跟纸人成亲。
啊不对!他是在庆幸什么鬼啦!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先找到阿彻,再来救这个倒霉蛋,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堂中喜乐未停,媒婆高声笑道:
「新郎新娘都到齐了,今日吉时,良缘天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请新郎新娘——行——大——礼——!」
纸人齐声:「一拜天地——」
锣鼓声骤响,丝竹声陡然高涨,
下一刻,两侧的纸人齐齐动作,死死地按住顾明修与沈彻的身体,
强迫他们双双跪在地上,向着大堂外那黑漆漆的空间叩首行礼。
两人手上的红绳随着跪下的动作绷紧,
膝盖触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案桌上的红烛忽地窜起浓烟。
堂中宾客的身影齐齐转头,无声地注视着这对被压跪在地上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