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已经有点习惯了。可能真的是接触的杀戮太多了吧，这种怪梦一次次挤进时月的脑海，不过在梦中她的意识也朦朦胧胧的，有时她醒来就忘了，有时她则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
这一晚她的头脑相对清醒，所以她确信这回的确是梦。
时月想走出去，却找不到出去的门。四面都是墙壁，只有头顶的灯管散布着熟悉的幽蓝色，把瓷砖也渲染得发蓝，蓝色的瓷砖上涂抹着红色的血，铲哥和攸蓝的尸体像两柱烧不完的香似的、不断挥散浓重的血味，熏得人想吐。
正对面的墙上是一面方形的镜子，镜子里自己的脸忧郁而苍白。透过镜子时月一眼看到自己身后，一颗样貌无比熟悉的头颅宛若雕像般立在她身后。
“钱羽辉……”
时月霎时回身，身后却空空如也。
“呵呵呵呵。”
钱羽辉的笑声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仿佛镜中存在着另一片天地，而那颗头颅就在镜中世界。时月望向镜子，她感觉自己身上正在流汗，胸口一阵压抑，这绝对是噩梦，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醒来。
为什么又是你？
这是第几次梦到你了……
“哼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你太喜欢我了。”
钱羽辉的头颅竟开口说话，仿佛他听到了时月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东西。”时月。
“我知道你的所思所想。因为我就住在你的脑子里。”
镜中钱羽辉的头颅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语气，时月右手即刻伸向左腰，她几乎是下意识想拔刀去砍，可手指却摸了个空。这里是噩梦，她的腰间并没有什么刀剑。
“呵呵呵，我认真的，说不定你真是喜欢我才会梦到我的。”
钱羽辉一如既往的冷漠又戏谑。时月握紧了拳头，她没有、也不想去回应这个钱羽辉的幻想说出的任何话，她祈祷着自己快点从噩梦中醒来。
“你一直都向往着我。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镜中钱羽辉的头颅还淌着血，它的脖子切面立在地上也不知怎么说的话，
“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不管是谁的东西想要就可以拿走，无论谁的性命都予取予夺。自由、快乐，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一天不羡慕我。”
“我拥有你想要却没有的一切——我知道你没有一天不渴望成为我。”
“……”
时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无法从梦中醒来：她捏自己的脸，却感觉不到痛；她使劲眨眼，幻想重新睁开眼的下一刻她看到的能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然而并没有。
话说这真的是梦吗？
这是第几次梦到了？为什么偏偏是钱羽辉这家伙？这家伙明明已经死了，自己甚至杀过他两次。
为什么自己还能在梦里再见到他？
“你的杀戮天赋，加上我的生存方式，如果我俩是同一个人——我们将所向无敌！我做梦都希望我们是同一人啊……”
突然，时月惊惧地退后，她看到镜子中的场景正在融化——铲哥、攸蓝和钱羽辉的死尸仿佛被搅浑的浓汤杂糅成一团，鼻尖始终弥漫着血的气味，镜中的一切翻腾倒转，连四周的场景也变得昏黑了。
灯光扑朔间，时月模模糊糊地窥见镜子里融成一团的黑影有一瞬间变得清晰，那是一道模糊的黑影，时月认得很清楚——那分明是镜中自己的影子。
……
时月被闹铃吵醒。她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床，鼻子里仍有些微淡淡的铁锈味。时月从床上爬起来，伫立在镜子前，她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子不知何时受了伤，鼻孔里淌出了丝丝的血。
一定是昨晚被那个女人摔伤的。她想。
把鼻血擦去，时月洗了把脸，刷了牙。她忽然有点想爸爸了，可他仍不在家。她突然有点羡慕王雪来和卢衍晟，他俩都是住校生，一定不会像自己这么孤独吧。
等等，也不对，搞不好一觉醒来面对的都是陌生的同学，那种感觉更怪也说不准呢。
时月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换上新的，检查了下冰箱里的东西，然后整理好书包，下楼。时月直奔楼下最近的早点摊，买了两个酱肉包、一根油条，胡乱吃了便乘车去学校。
今天阳光挺明媚，兴许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光线透过蒙了层水汽的天空，给整个世界笼罩上了一抹云雾缭绕的白金色，连学校大门都照耀得像是云雾间的仙门似的。很快时月站定在熟悉的教室门前，看了眼班牌号，揉了揉仍睡眼惺忪的眼睛，走进了教室。
“嗨，阿月！阿月，这里！”
时月一眼看到卜阳冲她招手，王雪来坐她旁边，安静地早读。
怎么今天她来得这么早？时月抬头看了眼挂钟，她马上意识到不是卜阳来得早，是自己来得晚了。除开少数几个同学，教室里大多数学生已经坐定了。
时月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前段时间卜阳曾因为自己被钱羽辉的马仔绑架，最开始她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卜阳，好在卜阳似乎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似乎回到学校后，她转头就把那事儿忘了。
真是乐天派啊，自己也好想和她那样每天都开心。时月心道。
“怎么了，今天卡点进来？”时月还没落座，卜阳便凑过脸来细细地盯着时月看，随即瞪圆了眼道，“阿月，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诶？黑眼圈？”
好像确实，这一个多月自己就没睡过几次好觉，不是做噩梦就是熬夜，精神、身体高强度地紧绷，想不疲劳也不可能吧。
“是啊！阿月，你熬夜了？唔，上次测验你成绩是变好了些……不对，再怎样也不该熬夜学习。成绩是其次，身体才是本钱啊！”
“呃，啊，我知道了……”
见时月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卜阳眉头一皱，一手托着下巴，忽然她又舒缓了眉宇，旋即道：“阿月、还有阿雪，我们这星期一起出去玩儿吧！诶，你们觉得呢？就该多享受生活嘛！我听说莫长湖区有个温泉馆，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卜阳转头看向同桌的王雪来，“阿雪你觉得呢？”，王雪来连眼皮都没抬，她平静地纠正道：“我不叫阿雪。我叫王雪来。”
“好好好，王雪来！你来吗，和我们一起？”
“来什么？”
“泡温泉啊！我，你，还有阿月！”
“啊，我？我——”
时月还在发懵，她忽地瞥见教室门口，卢衍晟也刚到教室。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同班的秦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