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降得知到了一个事实——她习以为常的“传送门”,就是她执着于寻找的“原初星线”。从前的她未曾将自己最初拥有的这个能力和星线联系起来,毕竟传送门表面上并不拥有着线条的形态……但如今,种种线索终于从土中苏醒,开始抽根发芽。

“星线”的形体常常隐没在无尽虚空之中,只将自己的“头”和“尾”显露在被其连接的两个世界中——星降能够看见的传送门,其实仅仅只是这根线条的两端。

在这茫茫宇宙之中,象征着“存在”的光芒渺小如微沫,“星星”仿佛大漠中的沙砾,虽无可穷尽,却间隔着彼此无法跨越的“距离”。

在这片宇宙之中,有一种力量能够将星辰连接、将“存在”的光芒编织为山川河海。从“线”的这一头迈步走向另一头,转瞬间就可以渡越哪怕再过遥远的时空——“传送”实则是“连接”的一种表现。

星降看着面前的传送门——现在应该用“星线”来称呼它,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沐浴在它温柔的辉光之中,瓷白的脸颊染上璀璨的金色。

像是预料到女孩此刻的反应,站在她侧后方的纺走上前,目光短暂停留在已经展开的“星线”首端,接着又将视线投在略显沉闷的蓝发女孩身上。

“恭喜你。”

这样没头没尾的发言让星降不禁转过身,略有疑惑地看向那位面含笑意的少女。

“恭喜……我?”

“恭喜你成功了。”

星降注意到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以及紧随其后、即使被压制也无法掩盖的狂热欣喜,不禁皱起眉头。

“……没什么好庆祝的。”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经历万千险阻、终于找到“原初星线”的那个瞬间,她以为如蜜的欣喜会如惊雷瞬间纵穿全身。但现在的她,其实不怎么开心。

“星线”明明离她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早就已经握在她的手中……这种事实,祈显然知道——这位少女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愿意将这件事告诉她。

是在害怕什么呢?

星降想不明白。

而纺显然对星降刚刚的说辞感到不解。

“为什么这样说呢。”少女微微合眸,“我一直等待着见证此刻。即便只是‘奇迹’的一角,我又如何能掩盖我的心潮澎湃……”

“你一直在等待这个瞬间?”留意到纺的说辞,星降不禁微微仰起头,直视这名少女的金色眼瞳。此时此刻,先前埋藏着的、有关这名少女态度的疑惑,再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每个人的灵魂都需要燃料……而我生命中最真挚的渴望,莫过于此。”

纺用平静如水的口吻回复星降,面上浮现出从容笑意。

这番话语唤醒了星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熟悉感”,实际上,她第一次听见这般说辞的时刻,距离此时不过一个昼夜。

“你生命中最真挚的渴望、支撑你继续触摸这个世界的憧憬,是什么。”当时的星降被问及了这个问题,只是在眼下的境地,当初问出问题的人变成了“回答”的一方。

“你不是系星者。”星降抬起眼眸,将这句斩钉截铁的判断送出咽喉,“没想到,你会在假扮成萝珈后,立刻又装成另一个人的样貌来骗我……真是恶劣呀,【裁缝】小姐。”

面对星降的发难,纺的情绪仍未出现任何波动。这位金发少女只是笑盈盈地开口:“明明我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用那个【代号】称呼我?”

说完这句话,少女的身形迅速被迷幻的星云所遮盖,仅仅瞬息过后,她便恢复了紫发金眼、以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姿态再度出现在星降眼前。

“化作其它人的样貌,又怎么会是恶劣的行径。这个世界新的生灵皆出自我手,世界万象自我心中萌生、我即世间的万般景象。”

“你说这些话,我可听不懂。”

星降拒绝了纺的故弄玄虚。此时此刻,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再选择藏头露尾,于是星降也不吝惜于表露自己的情绪。

“我只知道……你需要给这个这个地方、模拟星域一个交代。”

留意着蓝发女孩的情绪,纺眉眼弯弯:“难道说,你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那个时候,我明明亲眼见到了你因这个世界的风景而痴迷。就算将此抛开,你也留意到了这里的万千生灵,感受到了他们跃动的生机。”

“如此热闹的景象,相比于以前那虚浮如晨雾,只需一口气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幻象,明明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就算这样,那也不是你玩弄几千位星域用户生命的借口。”星降直言以对。

身为“裁缝”的少女不禁淡淡一笑,语气中流露出惋惜:“看起来,你好像把我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但以你的生命层次、以我们的生命层次,又何须在意那些尘埃一样的生命?还是说,你的想法和‘她’一样。”

纺的话语让星降内心萌生出淡淡的愠意,但在女孩想要开口驳斥前,那位少女的话语接踵而至。

“况且,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被‘邀请’而来的——难道说,你甚至不知道一切的‘根源’?就算你把我当成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给予先前那个泡沫重创的、让其散发出迷人气息的人,都不会是我。”

尽管纺站着的位置逐渐与星降拉远,但这名紫发少女的声音却如同耳语——星降甚至能感觉到气流在自己耳廓上的震动。

这番话直接让星降如同浇了一盆凉水般,从头到脚冷静下来。其实她已经大约梳理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在审问【裁缝】之前并未深入去想。

【裁缝】说的不错,这个世界异变的根源并非是她,而是身为“受害者”的星降自己。

星降想要在模拟星域开启“传送门”的举动,唤来了具有无边创造伟力的“星线”。仅仅是一次碰撞,旧有的秩序便迅速崩落,模拟星域自那时不再是模拟星域,转而向着一方真实的天地转变。

而纺嗅着世界破碎的气息乘虚而入,接过了决定世界走向的“操纵杆”。

如果纺没有出现,这个世界绝对不会是如今这般“稀奇古怪”的样子。但此刻后知后觉的星降却忍不住萌生出一股寒意——当时的自己绝对没有意识到传送门和“创造”之间的关系,旧秩序被破坏后,这个世界又会滑落到什么地方去?

在她最坏的想象中,模拟星域会因为这种“不完全的创造”走向不稳定的毁灭。

“我……”

星降不禁产生了些许动摇,但她很快稳定住情绪,用坚定语气向面前的少女开口。

“我造成的错误,我一定会负责的。我能感受到你和我之间立场的巨大差距……我不会选择谴责你,只是,那些在这个地方迷失的人,你一定要负责。我需要带他们安全地返回原来的世界。”

“很遗憾,我拒绝。”

面对星降的“让步”,纺显然不为所动。

“生命走在什么样的道路上,无论是原先的,还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道路,我认为都没有差别——他们谈不上‘迷失’。你不是也有唤醒他们的方法么?就像那个小姑娘,你只需要把重复的事情再做几次就好了。”

“不过,要我来说,这件事做早了。沉眠于你口中的‘梦’或者苏醒都没有差别,唯独不能半梦半醒……她因为你的冲动遭受了不必要的困扰。”

“你在混淆视听。”面对纺丢过来的黑锅,星降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没有被绕进去。

“……这样也没什么不可。”纺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钻进‘人类’的价值观非常无趣,但现在,我决定让我们之间的谈话变得简单一点。”

“我是坏人,你是好人,我干坏事,你打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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