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的，现存的记忆，仅仅只从七年前开始。
在那之前，按照她自己的主观意识来说。
便是前世的记忆了。
她想，难道特薇娅还围观过前世的自己做菜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是，这又该怎么解释她知道，自己的备菜习惯呢？
“……”
当然，希珀丝早就知道，做苹果奶油炖鸡的时候，苹果，黄芥末酱，还有淡奶油，可以在烹饪时组合出不错的效果。
所以，当特薇娅指出有问题的时候，她才会这么说——毕竟按照排除法来说，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在杂货店掏钱的时候，她想，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复刻“原有的味道”。
而是向特薇娅传递某种心理暗示。
是想告诉她。
虽然她所经历的过去不在了，但，自己的手中，仍然为她保留了一份母本。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给她一些心理慰藉？
“……”
不过呢，希珀丝心想，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特薇娅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复杂，没有她所假设得那么合乎逻辑……因为做不出菜而流眼泪，这难道不是某些三流小说作者才能写得出来的情节吗？
这未免也太情绪化了。
对这种思维方式感到有些困惑的少女微微摇头，从钱夹里取出硬币，递给柜台后的收银员小姐姐。
但万一呢？
脑中思绪繁杂，尝试着理解对方的少女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收好钱夹，接过对方打包好的牛皮纸袋，看向一旁的特薇娅：“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在外面，她没好意思喊出“殿下”这个词。
特薇娅看她一眼，摇摇头，语气轻轻道：“不用啦，我们回去吧。”
“真不再看看？”希珀丝有意想哄对方。
虽然对女孩子认识不深，但确实观察过她们购物时，情绪的正向变化。
似是看穿了这样的想法，小姑娘瞥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希珀丝姐姐真以为我是什么败家婆娘吗？钱这个东西，无非该花花该省省，可不能一不开心就跑去买东西。”
“再说了，我也没不开心啊。”
“真没有？”
“都说了别太在意我的感受了，”特薇娅牵起她的袖子，“还是回去吧。”
希珀丝只好依言照做。
回到住处，重新加工了一下刚刚的奶油炖鸡，收拾好餐桌。锅盖上的冷凝水滴也散发着馥郁香气。
特薇娅很会做菜。
端锅出来的时候，少女默默想着。“其实我感觉不放黄芥末酱，”她说，“味道也大差不差。”
银发的小姑娘利落地挽起袖子，给她腾出地方。“没有的事，”特薇娅微微摇头，“照我那么做，和从前希珀丝姐姐做的，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一点点？”希珀丝眨了眨眼，“那不就是了。”
“什么意思？”
“做菜不是做学术，不需要那么高的精确度，”少女看着她说，“有时候难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搞乱一些步骤，搞错一些调味料，但只要保证大体的步骤正确，做出来的东西是不会偏离‘好吃’的范畴的。”
特薇娅叹了口气，抬起小手按了按额头，然后轻轻“啧”了一声。“可就是那么一点的不一样，嗯……”小姑娘咬着下唇，“不知道希珀丝姐姐能理解我吗？”
“这……”
“唔，我话也没说清楚……”她后知后觉地鼓了鼓腮帮子，看向一旁眨眨眼，最后道，“算了吧，当我没说过。”
说着，她转过身，往厨房走去。
而在身后。
少女忽然开口：“你是想说，如果差得很多，也就算了……”
“可明明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才显得剩下的那点不一样，让人格外在意吗？”
似是带着几分震惊，特薇娅回过头来看她，眼底的情绪复杂万分，但却一言未发。
沉默再度短暂降临，直到几秒过后。
“是啊……就是这样，”面前的小姑娘俏脸微红，将视线转向一旁，忽然生硬调转话题，问道，“有勺子吗？在厨房？”
“嗯？”
“我想先尝一下。”
希珀丝从旁递过木柄长勺。她接过，继而小心地凑上前，在奶黄色的锅中，推着长勺转了一圈，绕开了切得很漂亮的鸡腿肉，挑了一块炖得绵烂的苹果。
“不先吃鸡腿肉吗？”少女从旁问道。
“不吃，”小姑娘摇摇头，而后似是想起什么的，低眸笑了笑，“我第一次是先从苹果吃起的。”
“有这回事？”
“……这件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这样的吗。
希珀丝站在一旁，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中试图构建出一个场景。
关于过去的场景。
是在什么时候，遇到的这家伙。
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会和她共进这样一餐呢？
就像是心中平白无故地空出了一块，她看着银发的小姑娘，不自觉地按着胸口。越是想去舔舐，就越是发痒。这样的欲望，让理性的思考愈发难以持续。
直到特薇娅将苹果咀嚼着咽下，然后睁大双眼，一手仍然拿着木柄勺，另一只手则按住了自己的面颊。
然后，发出了近似于小猫的绵软呜咽声。
希珀丝没由来地有些紧张。“殿下这是什么反应？”她微眯双眼，问道。
“……好吃。”
“嗯？”
“好吃好吃好吃！”特薇娅看向她，喜上眉梢，险些一蹦三尺高，“希珀丝姐姐，好吃！”
“那个，殿下……额……虽然我大致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嗯……”
少女低下眸子，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银发小姑娘，最终还是将视线移向一旁，眸底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算了。她将手轻轻搭上对方的后背。“我要和殿下确认一件事。”希珀丝说。
“嗯？”
“好吃，不是在说我好吃吧？”她试着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平静道，“我想我并非食材，恐怕是不能被食用的。”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嘛……”她颇为无奈，拍了少女一下，“是这道菜，和那时候的一模一样。”
“果真吗？”
“嗯。”
希珀丝这才放下心：
“那，殿下满意吗？”
“……希珀丝姐姐可以猜一下噢？”
“我猜殿下满意。”
“哼哼，猜错了。”
“猜错了？”
“……是很满意。”
希珀丝未置一评。过了片刻，她又听到小姑娘开口：
“对了，希珀丝姐姐。”
“怎么？”
“虽然，虽然我还是持保留态度吧……”怀中的她低低笑了一声，“但是，该怎么说呢。”
“嗯？”
“如果，我是说你真的要去找回过去记忆的话，我应该不会再拦着你了。”
希珀丝有些意外：“为什么？”
特薇娅将头埋得更深：
“没有为什么，女孩子的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