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恩市西区高中的不远处有一座后山,自战争以来一直被当地人当作分隔市区和废墟的地标,从山丘西侧的观景台眺望远方,原本能看到的景致早已不复存在,只能将战争留下的伤痕尽收眼底。
如今,一名坐轮椅的褐发男子正停留在这个观景台上,他大约二十五岁上下,头发扎起,面相清冷,身穿一件衬衫和稍显复古的夹克,也不知道他面对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在远处,肉眼可见十架以上的民用无人机在沿着废墟的街道低空飞行。
它们全部由支企联的侦察部负责操控,每一架上都配备了摄像头和喇叭,用于寻找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并引导它们离开,好在离这个观景台还远,旋桨转动和喇叭发出的声音都只能隐约传到褐发男子耳中,因此这里还算清净。
但这份清净很快就被打破了。
“喂,你就是艾迪斯·奥斯图姆吧?”
一个落拓不羁的女声从这个被叫做艾迪斯的男子背后传来,不等他回过头去,声音的主人就以双手抱臂的姿态站到了他的旁边。
“作战计划上明明写了我们要一起合作,你自己先跑了是想干嘛?”
艾迪斯循声侧目看去,发现上前的是个金发女人,而她的脸在不久前自己曾在手机收到的情报里看过。
克拉克·蒂亚里莫——二十五岁,和艾迪斯同属刚入职对策研的操纵者,两人也将一起迎来首战。
她手持一把折扇,穿着一身华丽的洋装,头上戴了五个以上的发饰。糖果、蝴蝶结、星星,各种形状的都有,跟情报上的照片一样浮夸,只不过照片里的她自信洋溢笑着,现在却是一副皱着眉头的表情,头上的发饰也和照片上不尽相同。
对于她的质问,艾迪斯并不是无话可说:“我才要问你,克拉克·蒂亚里莫。离预定召唤怪兽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你之前都去干嘛了?”
“还不是有人擅自玩消失,用上怪兽视域才被我找到。我可是听说这次作战对于某人的后台来说是一场很重要的测试啊,要是临阵脱逃了还像什么话,你说是吧——奥斯图姆家的公子?”
说完,她头也不转地朝艾迪斯瞪了一眼。
“哼。”艾迪斯冷笑一声:“原来他们已经沦落到要指望我来办事了,那还真是有够好笑的。”
而正如她知道艾迪斯的身份,艾迪斯对克拉克这个名字也早就有所耳闻了,她因为某些原因在“上流社会”里持有负面声望,当然,是说出来会被当作笑料的那种。
他冷冷地讥讽道:“倒是你,我们知名的商界新星,这么积极去献殷勤不就是想巴结一下三大家吗,想要好处的话不如对我放尊重点。”
这句话让克拉克眼角抽搐了一下,握折扇的那只手上传来劈咔一声,她随后用低沉的声音回击道:“哈?你以为我克拉克是靠这种方法走到今天的吗?也没办法,毕竟【公司】的公子哥连吃饭都要张口要人喂,万事都只会往轻松的方向想嘛。”
显然克拉克也同样戳到了艾迪斯的痛处,他那张阴郁的面孔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眼看语言攻击让对方陷入沉默,克拉克觉得自己重新重新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她把扇子拍在左手上,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对艾迪斯说道:“算了,看你一副不情愿来来这里干活的样子,不如别废这个劲吵架,轻松点不好吗?”
“一上来就要跟人吵架的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啊。”
“哈?不都说了是因为你擅自玩消失吗?”
结果不经意间又绕回到两人最初的话题。
就在他们马上又要吵起来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对策研的专用提示音,看来短短的十分钟已经过去,到了该召唤怪兽的时间。
艾迪斯和克拉克同时翻开手机接听,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声音清澈的女性的声音:
“二位,时间到了。接听完这则简讯之后请及时查看手机收到的新情报,其中包含敌对怪兽的信息和召唤地点的指引。如有疑问请呼叫指挥部,我的代号是飞鱼,随时能为两位解答。”
“好吧。”
“知道了。”
两个人都利落地回应了联络,然后切换出情报界面进行浏览。
于是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两位操纵者的怪兽召唤即将开始。
和往常一样,半空中逐渐出现剧烈的放电反应,空间之扉随之被冲破。
首先是第一只怪兽。
率先从空间裂口钻出来的是一个形状古怪的怪兽脑袋,像是失压之后变得松松垮垮的深海鱼,随着头部朝地面落下,三对瓷实的胸鳍和狭长的身子被连带着从裂口里扯出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身子的侧面有多个孔洞,粘稠的液体从中不断渗出,好似一条泥鳅。
这就是克拉克所操纵的怪兽——编号No.202丧钟。
艾迪斯第一次在手机上看到丧钟这个名字时便在心中奚笑克拉克的取名品味,顺带开始怀疑她的名字是不是也是自己瞎改的,毕竟“蒂亚里莫”这个姓氏就和某本知名侦探小说的反派一字不差。
等到亲眼看到她的怪兽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个人的内在一定和她的怪兽一样毫无美感可言吧。
他在心中开始拿丧钟和自己的怪兽作比较:我的“海拉”可不一样。
在艾迪斯的操控下,编号No.273海拉也开始现身。
那是一只可以用优美来形容其体态的怪兽,他的头颅像鸟喙一样呈尖锐状,有数根不知是角还是发须的结构有规律地舒展着,身子仿佛只剩骨架,却能分辨出上面爬满了紧实的肌肉组织,手掌是一对利爪,而下半身则像是一条鱼尾,让人想起了一种只存在于童话中的生物。
但比起海拉本身,此刻却有别的东西更吸引人的眼光。
与原有的自然美感并不相称的是海拉背后持有的纯白人造物。
合金机械、方形外壳、钢架结构,现代工业的结晶。
这是由【克里特重工业集团】,也就是克拉克提到的“公司”所制造的电磁炮KS-Ⅱ型,或者也可以笼统地称之为【怪兽武装】。
在海拉的背后一共两门,每门电磁炮的炮身都足有海拉半身高,目前还是炮身垂直于地面的状态。
在灰白色外壳的包裹下难以看到内部的复杂机械结构,能看到它的型号用小字印在外壳上。
而修长的炮身的下半部分连接着一个镶嵌于海拉背部的立方形神秘装置,具有类似散热片的结构,从中延伸出的线缆也以穿刺的形式直接连入海拉的身体当中。
按照常识而言,对人类来说生存所需的最重要的能量形式是热能,而对怪兽来说,有多项研究表明电能可能取代了热能的地位,怪兽体内常驻特殊电磁场,这种电磁场甚至能传导到与怪兽接触的物体上,使该物体被视作怪兽身体的一部分。
怪兽武装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将怪兽体内蕴藏的巨量能源以电能的形式抽出,以此来使兵器获得超越时代的威力,同时由于电磁场的传导,武装能随怪兽进出亚空间。
艾迪斯使用的这款武装在型号上标注了“Ⅱ”,表明这是历经迭代的完备产品,因此公司才能放心地将其投入实战。
“这玩意能花钱买吗?”
克拉克趴在栏杆上,似乎是对武装感到饶有兴趣。
艾迪斯则冷冷地甩了一句:“相关业务请咨询对策研。”
“行吧,你和你的小玩具待会别托我后腿就行了。”
“放心,到时候你就在前面随你喜欢地挣扎吧。”
两人互甩狠话,依旧没有要和睦相处的样子,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战略分配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了一致。
此时,距离怪兽登陆还有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