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相比起意外发生那晚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神色阴郁，不似以往那般平淡自然。

高挑女修，也就是刘曦仪把事情的经过完整告知明钰。

明钰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既然签了生死状，那便生死由命，即使是被对方打杀了，也抱怨不了什么。幸好，他应该是有所顾忌，不想担上虐杀同门的恶名，手下留情了。这件事我找不到什么理由插手。”又唤来刘姨，道：“刘姨，你帮我从房里拿一份黑玉活肉膏出来。”

待得刘姨拿出膏药后，她交给刘曦仪，道：“你把膏药交给周岩，让他涂上，好好歇息几天就无碍了。”

刘曦仪感激地接过膏药，又有些不甘心道：“师姐，甲子班的人这么嚣张，难道我们就只能把这口气硬吞下去吗？”

明钰道：“他是受我妹妹指使，说来也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妹妹所求不过扬名，定然会让韩阳来无端寻事，你让班里的弟子们静心修行，不要理会他的挑衅就行。只要不上演武台，有律法堂的法规，他就奈何不得我们。”

刘曦仪认同地点点头，又有些迟疑道：“可...可这样是不是太憋屈了。而且，两个月后的外门弟子大比恐怕我们两个班还得碰上。”

明钰道：“修行之人，心向大道，一点荣辱又算得上什么呢。何况，世上不如意之事，大多是能力不济所致，等到能力大了，也就没人敢小觑你了。至于外门弟子大比，且量力而行吧。”

师姐为人高风亮节，不为一些小事置气，我与她比起来却是差了很多。赵煜心里反思着，又好奇明珏看起来与明钰也差不了几岁，怎么两姐妹的脾性差别就这么大呢。

说起明珏，赵煜才发现今天并没有看到那个整天缠着师姐的可爱姑娘，也不知她做什么去了。

刘曦仪无奈叹口气，正要告辞离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响。

“姐姐，在院子里吗？我来给三妹送药了。”声音透着几分得意的味道。

明钰当即起身，快步给门外人开了门。

来人正是明兰，以及他的表弟韩阳，韩阳的手上正捧着一个黑盒子。

明钰道：“劳烦妹妹了。”说罢，就着急地要接过药盒。

韩阳瞅着明钰的手儿，只觉得这皮肤似乎嫩得一掐就能出水，软着脚后退一步，躲开了明钰的手。

明钰美眸微凝，扯出一个笑容，道：“妹妹何意？”

明兰捂着嘴笑道：“姐姐莫急。爹爹让我告诉姐姐，家里的封凌散不多了，与我母亲相熟的负责炼制此丹的羊丹师最近要闭关修行一段时间，恐怕无瑕炼制了，让姐姐省着点用。”

他在警告我？明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这个念头，并且很快确认了明甫就是借封凌散的事情敲打她，让她尽心尽力尽快取得赵煜身上的秘密。

明钰道：“谢谢妹妹提醒，姐姐晓得了。”伸手接过木盒。交接瞬间，韩阳有意无意地在明钰的手背上轻刮了一下。

明钰冷眼看去，韩阳挠着头笑了笑，一副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

赵煜在后面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韩阳明显是有心占师姐便宜，却装作不小心的样子，令他甚是恼火，他凤眼生威地剜着韩阳，俊彦的外表一冷下来却是不同寻常的霸气、威严。

韩阳眼含挑衅的像他眨了眨眼，嘴角咧了咧。

“你做什么？”正要离去的刘曦仪也清楚地看到了韩阳的小动作，当即怒喝出声。

韩阳耸耸肩，朝着明钰躬身一拜，道：“大小姐，无心之举，请不要介意。”起身时，眼睛又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一眼那细若柳枝的腰肢上结出的丰硕果实。

明兰道：“诶，怎么这么敏感。递交盒子，肢体之间的接触本是寻常事，何必激动呢。”

“你！他分明是故意的。”刘曦仪对于韩阳和明兰睁眼说瞎话更加愤怒。

明钰率先结束了这场争斗，冷着声道：“既然药已送到，我这院子狭**仄，就不留妹妹做客了，请回吧。”

面对明钰冰冷的态度，明兰只觉得开心极了。这个女人也会生气吗？就应该让她一直生气，看她还能不能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明兰笑吟吟地回道：“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姐姐可得保重身体。哦，对了，三妹也要保重身体。”

两人离开后，刘曦仪跺了跺脚，气愤道：“师姐，他们太过分了。”

明钰无心纠结此事，安抚两句，送走了刘曦仪。见赵煜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为何轻易揭过此事。

“小珏身体不太好，我有求于人，有时也不得不妥协，不好轻易发作。”明钰对赵煜解释道。

赵煜道：“此丹药很珍贵吗？”

明钰道：“很珍贵，而且会练此丹药的人不多，我的后母恰好识得一位擅长炼制此丹的丹师。韩阳是我后母的族里人，我不能开罪他。”

“明珏姑娘也是明甫伯伯的女儿，他怎会坐视妻子为难自己的女儿呢？”

“女儿也分轻重。”明钰自嘲地笑笑，“况且，我们姐妹俩对于后母来说也算不上亲人。她愿意消耗人情帮我们联系丹师练药已经是很大的善举。我又如何能够责怪她。”

赵煜沉默了会儿，问：“明珏姑娘患了什么病，是天生的吗？”

明钰情绪有些低落，沉声道：“是一种寒疾。在她四岁那年，我随着宗门的长辈出任务的那段时间，她突然得了此病。”

“我能看看吗？”

“如果不怕被吓到，那就来看看吧。”明钰道。

赵煜跟着明钰进入西房，房间的摆设一如既往的简单。一只狮子头香炉摆在桌子上，悠悠的香气从狮子口中飘出，让人闻了心神安定。

床上几张厚厚的被子卷成一团，包裹着明珏。这个昔日活泼可爱的姑娘此时嘴唇煞白，脸色青灰，整个身躯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来，牙关兀自抖个不停。

“姐...姐。”完全变调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她呜了一声，好像想哭，但下一刻她又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一样，整个身体猛地绷直，五官抹布般皱成一团，痛苦地啊了一声。

明钰匆忙上前，解开木盒，拿出盒子里的药粉，用水搅浑后，又坐到床边，用大腿当枕头，一小勺一小勺地把药水喂到她的嘴里。用衣袖擦干了嘴角溢出的水后，才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另一只手则抚着明珏的发，轻呵道：“姐姐在，不要怕，不要怕哦。喝完药就好了。”

终于，把药喂完后，明珏的神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人已经安静了下来，好似也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眼皮低垂，闭上了眼，睡了过去，两只小手还紧紧捉着明钰的衣角。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妹妹已经完全熟睡过去后，明钰才轻轻掰开她的手，和赵煜出了院子里。

“我原以为师姐永远都不会疲惫，永远都是平静自若的样子。想不到师姐也会因某些事情而感到疲惫无力。”赵煜对倚在柱子上，双眼放空望着天空发呆的明钰道。

明钰螓首微转，抿着唇看着赵煜半响不语，就在赵煜以为自己说错话时，明钰才忽然展颜一笑，刹那间，整个世界似乎都为之失色，只有佳人的笑容是鲜活的。她两指捏着面颊边的一绺长发，别到了耳后，感叹道：“我倒是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惜办不到。”

这一刻的师姐随意而自然，比起以前对他表现出的模样，更多了几分人味。或许，他现在所看见的才是真正的明钰。但是，真正看到她这副样子的人又有多少呢？他会是第几个？

“你的灵台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变化？”她忽然把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

赵煜惭愧道：“还是老样子。”

“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像吸取灵气的速度快了一点点，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这样吗？”她托着光洁的下巴，闭着眼想了会儿，道：“那你以后每天晚上抽一个时辰来我这儿，我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师姐，你自己也要修行，而且明珏姑娘她的身体也....”赵煜摇着头，觉得不能再麻烦明钰了。

明钰道：“爹爹让我带你修行，如果你寸步不进，我要如何向爹爹交代？”

赵煜顿了顿，道：“我...我只是觉得亏欠师姐太多。”

他话音刚落，靠在柱子上的佳人身影一闪，倏忽之间，香风扑鼻，再睁眼时，一张滟滟桃花眼已经距离他眼睛不足几寸，他甚至怀疑，只要她眨一下眼，那蝴蝶羽翼一般的密长睫毛都能扑打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觉得亏欠了我，”她如惹火樱桃般殷红的薄唇微启，柔柔的声音如山涧流水般在他耳边流动，“那就...帮我把那韩阳揍一顿吧。不过，你可别说是我指使的哦，我可是不会认的。”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在他额头上戳了下。

他愣愣地坐在了草地上，似被夺去了魂魄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