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荀椤有些无奈地对视调笑着的秋,不想说那就不想说吧,算了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知道的。坐在草坡顶上,一同向下面劳作的人们看去。

她们在这里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镇民们已经歇过两轮,太阳逐渐靠近了地平线。现在白发苍苍的沈大爷正在组织起第三轮收割,这一轮过后,人们估计就要回家休息了吧。陆续操起地上的工具,站起身,人群再次组成蜿蜒的黑色长蛇。

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二小姐!秋姐——!”高亮青涩的嗓音与马匹的喘息声同时响起。看向身后,是小豆芽和板栗回来了,拍拍板栗脖子,从板栗身上爬下来,牵着大马来到了二人身后。

“遛完了?”“对啊,刚刚好遛完就看见二小姐您和秋姐坐在这里了。对了,有个大爷还给了我这个!”小豆芽又从板栗身上取下一盒小巧的糖块。“他说这个是给您的谢礼。”

马荀椤却沉默地着看着小豆芽手里的盒子没有说话。

秋却一直在笑。

小豆芽也反应了过来,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二小姐,大爷一定让我收下,我也不好拒绝别人啊……”

“欸,算了吧……”

“看来你在镇民们的眼里是个好猎人呢。”“就不要挖苦我啦。”

三人一马返回山脉休整,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夏季丰收活动将持续大概两周。运气不错,一连几天都没有下雨,镇上的人们干劲十足,收割分配的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以至于在一边充当守卫的马荀椤也能分到一些粮食,不过被她坚持谢绝掉了。

捕快小姐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必要去寻找妖怪的踪迹了,但是还是很诚实地在“工作”途中寻找着吸引自己来这里的那个大妖的踪迹。

期间信使来到了镇上,带来了远在各处的人们想要传递的情绪,这其中,就包括秋的那一份。

“秋婶——这里有你的信件!”沈彪的大嗓门在远处喊着,脚后跟被跟在身后的沈柔轻轻踢了一下:“笨蛋哥哥!在那个猎人姐姐面前要喊秋啊!”大块头的汉子跳了跳脚。

“哦坏了,没看到她……秋——!这里有你的信件!”

兄妹两人被沈家老爷专门喊来给秋送信,于是就有了刚刚这一幕……当然小柔是闹着要来的那个。与马荀椤对视一下,从她疑惑的视线来看,似乎她没有理解,或者是没有听到“秋婶”这两个字的意思。“我们走吧。”秋也没有主动说什么,便向那边靠过去。

小柔抱着信封,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秋的面前,兴冲冲地举起来:“铛铛铛铛~秋秋姐!有人给你送了信,我给你带来了哦!”眨了眨眼,等待着秋接过手里轻飘的信。

摸了摸这个活泼小朋友的脸蛋,再接过信封:“小柔真棒。”“嘿嘿——秋秋姐……”小柔抱着手,扭捏着身子,睁着期待的大眼睛看着她。

琼鼻放松呼出笑意,秋怎么会不知道小朋友想要什么呢?

她当然知道。

这是她们自那天后的第二次见面,而她承诺过,第二次见面就会带給小柔一个小小的礼物。但她果然还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这个俏皮的小丫头。

这渴望的眼神,就好像她的妹妹在向她讨要“库鲁查”来喝,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一样,虽然确实达到了让秋注意到小朋友自己的想法的目的,秋也能够准确猜到小朋友们在想什么。但是……秋一定不会顺着她们的想法来做。

秋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蜜饯送到小柔的嘴边:“这是给你的奖励。”小朋友明显有点失望,还是乖乖张嘴咬住了秋手中的蜜饯。

含着蜜饯,声音有点模糊,小柔说着:“秋秋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嗯,对。沈彪,你的父亲身体状况怎么样?”

正看着两位可爱的女生互动的沈彪突然被叫到,有点没反应过来:“额,多亏了nin——啊不是,我是说,多亏了付郎中,老爹的身子好着呢。”粗犷的声音砸落,他转身就准备走,小柔也没想到秋姐想起来的居然是这个,看来只好等下次了……

小柔只好跟着老哥转过了身。秋秋姐居然忘记了——嗯?

一个硬质的小东西被缓缓贴到了面颊上。

凉快的感觉……疑惑地转过头,发现了是秋的手上提着一段小指粗细的绳子,刚刚贴到脸颊上的正是绳子两端挂着的两枚小球。

“这是答应给小柔的礼物,这根头绳要等到小柔的头发再长长些才能带上哦。”

惊喜如同爆竹一样爆炸,砸中了沈柔的小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所以她要狠狠抱住秋秋姐!把头埋在秋的披肩中,短暂地撒一下娇。等她贴着秋的心口使劲摇着头,猛地吸了一口秋秋姐身上的香味,才满足地松开了环抱住细腰的手。

头绳的绳子是由白色的丝线编成的,绳子两端的珠子是木制,两颗木珠上分别印着一颗可爱的笑脸,就像小人书里画的一样。

小柔看上去很喜欢,那秋也就放心了。

看她那兴奋地走路都要小跳几下的劲儿来看,她的哥哥也终于给家里回信了吧?

送走了兄妹二人,马荀椤与秋也转身,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秋看起来很开心啊。”马荀椤看着秋脸上始终扬起的嘴角,不知是因为挂念的人送来了信件,又或者是方才与小丫头的互动。秋只是朝她笑笑,没有回答。举起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地区缩写,她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是秋的姐姐吗”“没错,是我的姐姐春的来信。”

听到这话,马荀椤抬起了一边的眉毛:“春?”

“嗯。”

马荀椤打趣着回答道:“那秋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夏的姐姐,再加上有一个叫冬的妹妹啊?”但她的笑下一刻就有些僵住了。秋笑眯起的眼睛回头看了她一眼,深绿的发丝飞散在空中。声音却依然平缓:“猜对咯。”

马荀椤瞪大了眼。秋看上去没有开玩笑,她随口一猜,居然是真的?

秋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打开了信柬封口。步子都轻了不少,小心地从封袋里取出信纸,展开了折叠起来的黄色纸张。马荀椤不自觉地目光被信纸上的内容吸引过去,上面由墨水书写的娟秀小巧的文字,干净凝练的笔划能看出,这位名叫春的姐姐的深厚功底。

但还没等她瞟清楚上面写的什么,秋就把信柬收起来。

她把两样东西往身后一藏,仿佛知道她在后面偷瞄一样,转过身倾斜着面向马荀椤倒退,双手背在身后,小步子向后退着。一双深绿眼眸微微弯起,如同抓到了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一样。

而马荀椤就是那个调皮的小孩子。

秋将信纸小心折叠起来,收进了信封里。

一时间被秋的视线给盯得有些慌乱,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镇静,只是无处安放,不时抬手摸一下脖颈的手暴露了她的内心想法。

此刻的秋仿佛正在自己的姐姐面前任性的小姑娘一样,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那份喜悦,独属于孩童的行为终于落在秋的小个子身躯上,烂漫的笑容倒映在马荀椤的眼里绽放——

“不、给、你、看。”

小嘴里倾吐出四个字,尾音轻轻上翘,挑动了束缚的绳索,迎面滚来的铁球没有阻拦地撞翻了马荀椤心里奋力端平的那碗水。心口有些发闷,已经无法直视秋的圆脸蛋了,她别过头去,扯着领口,给脑袋散点热。

“包,抱歉!”“没关系。”

刚刚那是什么?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这样!被她主观意识放缓的四个字在脑海里循环。

马荀椤今天只知道后来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了。

心不在焉地接取镇民们的委托;心不在焉地巡视;心不在焉地将前来偷吃存粮的黑熊打了一顿并且赶跑;心不在焉地吃饭;心不在焉地洗碗。直到夜晚,与小豆芽一起上床休息。

山上的寂静再次与月光相遇。

秋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嫩绿的微光,登上了二楼平台。

鞋子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声,她轻轻躺在摇椅上,感受身下的凉爽,久违地再次摇动把手上残留着小爪印的摇椅,后来还是没有将这个木垫块给换掉。

摇椅底部的弯木板与地面接触,细小的磕碰声在秋的耳边响起。借着茭白的月光,秋打开了信封。

展开信纸,捋直了折痕。

熟悉的字体,亲切的言语。仿佛将她带到春的身边。

秋,我亲爱的妹妹,你在秋水镇里过得怎么样?

那里的风景依旧如同往常吗?我们四姐妹分别的日子里,秋水镇里又有多少个新的生命在这片大地落下啼哭呢?你种下的波莲茶叶镇民们喜欢吗?我想,你在看到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向好一面的时候,一定笑得很开心吧?毕竟你是我们四个妖中最喜欢笑的那一个。

我在守护这里时常会想到你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刚刚抽出新芽的绿色,又像是秋天里的太阳一样,还有像是蒲公英被风吹起的那一瞬间。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啊,总是渴望着姐妹四个可以(划线)

这里被黑线划去,秋摸了摸那个抹在句尾的墨团,不用猜也能知道姐姐想的是什么,抚平了被风吹得有些内折了的信,神色平静地微微阖眼,继续往下读着。

这里有个小女孩,她好像非常执着,每天都要穿越树林来给我送点点心过来。即使我拒绝了她好多次也坚持不懈地登门拜访。最后我实在拿这孩子没什么办法,与她约定,

每个周末的时候,我会来到深林边缘接送她,这才停下了她冒险的行为。

如果是秋你来的话,应该能,是一定能哄好这个孩子的吧?

从她那里,我竟然吃到了一种秋你从来没有做过的糕点!这还真是稀奇,真希望你来看看啊。我知道你没有办法将眼睛送到这里,但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尽力清除污染,相信不久后,你也可以看到这里的样貌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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