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某个办公室的门口，希珀丝看向一旁的地板，然后视线转回，做了个深呼吸，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清朗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希珀丝推门而入，朝坐在办公桌后，身穿黑色正装的青年绅士敬了个礼。

少女抬起手，手掌外翻，指尖虚指檐帽应该在的位置。“公爵阁下。”她轻轻出声。

对方点了点头，随意道：“好久不见，希珀丝，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

希珀丝迟疑了两秒：

“……算上枫堡一次，寒假两次，眼下应该是第四次。”

“是吗？”公爵笑了笑，抬手比了个请，“沙发，坐吧，不用跟我客气。”

“嗯。”

少女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对方缓缓起身。

“你刚刚应该开完会了吧？去丝缇的那个。”

“开完了。”

“那就好……丝缇是个好地方，”公爵轻松道，“先前服役的时候我在那驻扎过一阵，这会过去，可能有点冷。”

“啊……”

“不过，冷也不会冷到哪去的……毕竟也是个港口城市。”

“算了，闲话少说吧，我也不太想耽误你的时间，”带着几分散漫神色，对方笑道，“还是来说正事吧。”

希珀丝闻言抬头。

“我从雪莉小姐那里听说了，你在接受总部通知时，提出了自己的主张……此事属实？”

“属实。”

“那就好。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我这么做的动机吗？”

“我此先接到的命令，”想好措辞的少女平静以对，“是保持与王女殿下的接触，并明确她自身的政治立场与利益诉求。”

“试探的结果是，她是站在提坦王权一方的。”

“和她的王姐一样。”

“故而我的观点也很明确：在政治上，王国有和她们进行合作的基础。”

“如果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损害了先前建立起的信任，按照我的个人判断而言，非但不合理，而且得不偿失。”

站在玻璃柜前，公爵意外挑眉：“得在哪？失又在哪？”其人从橱柜中取出两只玻璃杯。

“要来点威士忌吗？北部山区出产，单一麦芽的。”

“……谢谢，我不喝酒。”

“那要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希珀丝摇头，温声婉拒道：

“喝多了，晚上睡不好。”

“那还真是遗憾。父亲没教过你喝酒？”

“他教过，但是我每次都喝得很快。”

少女回答得一本正经。

见她作此情状，公爵也不由得哑然失笑，摇头道：

“……倒是不奇怪了。你先说吧。”

“好。”

依旧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希珀丝略微颔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口道：“如果我现在早点动身，固然有可能，在营救璃鹭小姐的计划里取得一些先机。”

“但是首先，从全盘角度考虑，璃鹭小姐的份量，我是说，她所能提供的人脉资源，以及影响力，应当是比不上特薇娅殿下的。”

“然后，璃鹭小姐本身是精灵，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且那位名叫钢狮的危险分子，也没有对她不利。”

“再者，就此事而言，最应该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精灵才对……当然，考虑到一些其他因素，依照我的想法，也确实应该投入足够的力量用于营救行动。”

提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公爵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倒是合情合理的分析，”对方端着酒杯，轻轻点了点头，赞许道，“如果是我，我恐怕也会气得跳起来，指责那些老头子坏我好事。”

“……嗯？”

“啊，别在意，我当年也干过类似的事，”其人打了个哈哈，继而随意摆手，“不过呢，希珀丝，如果是这么说的话，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哈……”

似是想起什么，站在桌边，微微晃动着玻璃杯的公爵忽然轻笑出声，抬眸看她：

“你这番说法，真的是你单纯从王国利益出发的考量吗？”

希珀丝犹豫了五六秒。“不是，”她说，“我有自己的私心。”

“嗯？是吗？……好吧，别有太大压力，我看你已经有些紧张了。”

“我没紧张。”

“但愿如此，”其人叹了口气，“那么，看来我的担忧是对的，希珀丝。”

“担忧？”

“担忧。”

“是指……”

“……”

她听到了这个问题。

“在接触那位王女殿下的时候，你怀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少女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心。

她看到在不知何时，面前的青年绅士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敛去了方才悠游自在的随意神色。

露出了稍显严肃的表情。

然而对此，少女却只能低眸以对：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

“是的，不清楚，”希珀丝幽幽道，“想来公爵阁下也应当清楚，我的生长环境和一般人大有不同。”

“这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这导致我对自己的认知不够完整。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无法认识到除了占有欲以外的其他感情。”

“即便我……并不认为自己在认知感情上存在障碍，但，鉴于这些认识大多出于感性积累，并没有经过实践和理性的总结。”

“恕我直言，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将头发挽到耳后，遗憾地笑了一下：“所以，如果这是你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情是存在的，但我无法给出明确的定义。”

公爵再度挑眉：

“……那有没有稍微笼统一点的回答？”

“笼统的回答是，她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青年不由得笑了。“要的就是你这个回答。”只见其人像是听明白了似的，边笑着边摇了摇头，还不忘抿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

而希珀丝却疑惑起来：“这样的回答能说明什么吗？”

“暂时还说明不了什么，”公爵说，“但你的情况我了解了。”

“今后，如果上面还来人，让你离那位殿下远点的话，我会帮你拦住的。”

“啊……”

“只是一点，我得要跟你提个醒。”

“什么？”

“你现在所拥有的资源也好，履历也罢。”

“其来源，归根结底，都是你的身份所保证的。”

“如果在与那位殿下接触的时候，你做出了什么有违你现在的身份，有违王国利益的事情，那么，即便是我，恐怕也不能保住你现在的生活了……就是这么一件事。”

“所以，建议你把握好这其中的平衡。今天的事情虽然不大，但也足以提醒我们了。”

听到面前的青年说出这样一番话。

希珀丝先是意外抬眸，继而稍稍错开视线，轻轻颔首：

“我清楚的……那个，但是我还有个问题，公爵阁下……”

“不，哥哥。”

“嗯？”

“你是怎么看待……特薇娅的？”

少女抿了抿唇。

“小姑娘本人吗？”青年想了想，末了简短道，“挺好的，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