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林间枝叶,洒下斑驳光斑,湿润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未散的雾气。

三匹马缓缓踏出林间,马蹄碾过积露的落叶……

“大人……”

是一名艾德里安带来的骑兵,等候在林子的出口。

他话说一半,便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艾德里安满身是血。

他身上的血迹,部分已干,部分仍在汇聚,顺着盔甲缝隙缓缓滴落。

血腥味刺鼻,就连久经沙场的骑兵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艾德里安的右侧是伊莉西亚,背着包裹的长剑,神情冷淡,身上很干净。

看来她昨晚没有动手,只是跟在艾德里安身边。

左侧是洛基,同样浑身血污,却靠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而艾德里安神色清明,眼中还带着笑。

“这血很臭吧。”艾德里安有些得意,“哥布林的。我们在林子里碰上一队,追着杀了干净。原本想在它们刚搭的营地里歇一晚,尝尝它们猎来的鹿肉……”

“不过接到通知,就赶回来了。”艾德里安补充了一句。

“大人,山上的木仓……可能藏着我们要找的东西。”骑兵汇报,“今早有村民和我们说,有人在小山附近失踪了。我们顺着血迹,看到了一具被剥开的尸体,骨头全部不见了,就剩下肉。”

“附近村民都疏散了吗?”艾德里安问。

“已经疏散完毕。”骑兵回答,“我们已将仓库周围控制住了。”

“把这个大少爷送回去。”艾德里安朝昏睡的洛基指了指,“我亲自去木仓那看看。”

骑兵应声,艾德里安策马冲出树林,伊莉西亚紧随其后,朝村旁的小山丘疾驰而去。

沿途,一些刚醒的村民远远望着木仓,神情戒备。

艾德里安从他们身旁经过时,身上带过的浓重血腥味让村民们都下意识捂住鼻子。

穿过几座房屋,转上小道,木仓已在眼前。

四名骑兵下了马,守在入口,警惕戒备。

“大人。”为首的骑兵迎上前,指向一侧,“那是那怪物吃剩的,它躲在木仓里面。”

艾德里安顺着望去。

地上是一堆破碎的肉块。

尸体的皮肤塌陷贴地,胸腔塌陷,应该是肋骨被生生扯出,只剩撕裂的肌肉和裸露的内脏,仍有暗红液体渗出。

地面血迹斑驳,混着黄白的黏液,大多已凝固发暗。

那怪物不吃肉,只吃骨头。

“太阳升起时它还在,现在应该也没跑。”骑兵低声说。

艾德里安点头,走到仓库门口,望着谷仓里面黑麻麻的一片。

他咬破手指,几滴血落在地上。

暗处,低吼声响起。

伊莉西亚瞳孔微缩,呼吸顿时急促了半拍。

她没有动作,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但眼角却不满地扫向艾德里安,眉心轻蹙。

最终,伊莉西亚只是冷冷地闭了闭眼。

漆黑的门口,两点金光浮现——是怪物的眼睛。

怪物嗅到了香气。

怪物想出来觅食,但阳光让怪物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艾德里安抬手。

四名骑兵同时扣下扳机,爆裂声随之响起。

“啊,啊……”

惨叫。

那怪物挣扎地爬了出来。

他想要发动体内的力量,可射入他体内的弹丸创口,正不断地蒸发着他的血液,让他疼的几乎无法行动。

艾德里安蹲下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人形怪物。

邪种。

噬骨者。

“真稀有,咱们是捡到‘大宝贝’了。”艾德里安盯着怪物,“不过,只是只邪种,那把他变成这样的恶种在什么地方呢?”

怪物没有说话,只是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叫声。

艾德里安看着怪物的嘴。

“他舌头被拔了。”艾德里安说。

说罢,他挥了挥手。

一名骑兵上前,对着怪物的脑袋开了一枪……

……

洗过澡,换上一袭干净的白袍……

艾德里安坐在帐篷中央,手中摊着一块看起来像是面饼般的圆形器物。

像张人脸。

他身旁放着一个皮制工具箱,里面排列着细致的金属工具。

他正用一支尖头刻笔,在那东西上雕刻什么,时不时还换一把细刷,轻轻扫去浮尘。

“你在干什么?”琉娅站在帐门口,好奇地问。

“保养东西。”艾德里安嘴角动了动,没抬头,手下动作不停,“对了琉娅,你把角落那把剑拿去给伊莉西亚,告诉她,我已经替她洗干净了。”

“好。”琉娅应了一声,走过来接过剑。

是那把插在白色剑鞘里的长剑。

“她现在背的那把,就给你了。”艾德里安又说,语气随意,“今天练得怎么样?”

琉娅小声嘀咕:“不怎么样……伊莉西亚姐姐教的,我一招都没学会。而且,她好像今天心情也不太好。”

“那你今天休息一会吧,记得去试试那些姑娘给你裁的新衣服。”艾德里安说。

琉娅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帐篷。

不一会儿,帐门再次被掀开。

一名士兵探身而入:“大人,有个村民想见您。”

艾德里安微微颔首,示意将人带进来。

片刻后,一位黑发青年走进帐篷。

他身材匀称,但五官普通,一眼便知是那种走进集市就会被人忽略的乡下人。

“教士先生,我叫汤默·梅多斯。”青年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天神保佑……请问您是要前往弗莱耶家的领地吗?”

艾德里安放下手中的工具,靠坐在椅背上,语气平淡:“他们那里老是出事。失踪的有农夫,有猎人,也有商队,甚至连教会派去的人都没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是的。我们要去送教会的最后通牒,给贵族失踪人员的家属讨个说法。”

“那……大人,您能带上我吗?”汤默往前一步,语气变得急切,“我的母亲和妹妹前些天也去那边送马匹,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父亲,是被人从路上拖回来的,浑身是血,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哥哥正在照顾他。”

汤默的声音哽咽,低下头:“我想亲自去看看,不然……”

帐篷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们只是去送口信的,不是去调查的。”艾德里安开口。

“可是大人……”汤默抬起头,“我想亲自问弗莱耶男爵——我父亲怎么回事?我妹妹和母亲去了哪里?如果他不回答,那就请您帮我问他。不然,我就要去王都,我要去找国王告御状!”

这番话说得义愤填膺,但在艾德里安听来,却像是小孩拍桌子的威胁。

“我明白你的心情。”艾德里安解释说,“但你要明白,我只是一个教士,权限不高。男爵要是打死不说,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能替你主持正义。”

汤默一愣,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我们都知道弗莱耶家的领地有问题。”艾德里安声音低了几分,“今早,我们的人还在附近击杀了一只……不太寻常的猎物。”

他看向汤默,神情忽然凝重:“但说实话,连我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都不确定,所以……”

帐篷内再次沉寂。

但汤默没有退。

“我还是想去。”他说,语调发干,“不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要去,我非去不可。”

艾德里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缓缓坐直身子。

“我考虑一下吧。”艾德里安说,“我明天会告诉你决定的。”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谢谢您,教士先生。”汤默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了,便退出了帐篷。

艾德里安看着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个人了。

这个村里好像有很多人的亲人或朋友都在弗莱耶男爵的领地失踪了。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心中浮现出那个村民对“食人男爵”的称呼——

“……夜里会有东西潜进屋子,把人拖进林子里……”

“……就连教团的人去哪里,也找不到了……”

“……弗莱耶家信奉的是邪神……”

“……”

艾德里安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块尚未雕刻完成的器具上。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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