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
镜子上的水珠已经干涸，但那两个单词仿佛烙在了视网膜上。周亦安将纸袋扔在茶几上，从公文包里取出便携式紫外线灯——这是他侦办连环杀人案时养成的习惯。
紫光扫过纸袋内衬，几处荧光反应立即显现。不是常见的生物体液，而是某种有机颜料。他凑近闻了闻，松节油混合着极淡的铁锈味。
"油画颜料...和血？"
纸袋里的画笔笔杆上刻着细小的罗马数字：VII。周亦安皱眉，这个数字在犯罪侧写中常与仪式性谋杀关联。他小心地展开便签，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几乎透明的字迹：
"P.P.S. 记得穿那件深灰色衬衫，我喜欢你喉结投下的阴影。"
周亦安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昨天确实穿了件深灰色衬衫，但墨璃不可能看见——除非她一直在监视他。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四点十五分。周亦安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警局数据库。输入"墨璃"后，屏幕上跳出三份档案：
1. 2008年美术学院学生失踪案关联人
2. 2015年画廊纵火案目击者
3. 2020年某富豪死亡案的嫌疑人（证据不足撤案）
每份档案的照片栏都是空白。
"有意思。"周亦安嘴角扯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弧度。他拨通警局同事的电话："帮我查一下梧桐公寓301室的住户记录...对，特别关注死亡记录。"
窗外突然传来小提琴声。周亦安走到窗前，看到楼下庭院里，墨璃正站在一棵枯死的梧桐树下拉琴。她穿着暗红色连衣裙，弓弦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琴声戛然而止。墨璃抬头，精准地看向周亦安的窗口。即使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就像解剖刀划过皮肤。
六点五十分，周亦安站在301室门前。他穿着那件深灰色衬衫，口袋里藏着从警局顺来的微型录音笔。门铃只按了一下，门就无声地开了。
"你迟到了七分钟。"墨璃倚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接你。"
周亦安注意到她今天涂了暗红色的指甲油，和连衣裙同色。不是普通的指甲油，更像是...干涸的血迹。
"公寓没有信号。"他晃了晃手机，"GPS也失灵了。"
墨璃轻笑出声："这里从来就没有信号，周教授。"她让开通道，"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301室的布局与302室完全对称，却像是镜中倒影般扭曲。所有家具都蒙着白布，唯有客厅中央摆着一个画架，上面覆盖着黑丝绒布。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福尔马林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坐。"墨璃指向一张解剖台似的金属桌子。桌上摆着两杯红酒，和一个小巧的银色铃铛。
周亦安没有动："我更想站着。"
"真可惜。"墨璃叹了口气，突然将手术刀甩出。刀尖擦过周亦安的耳际，钉入他身后的墙壁，"我本来想文明些的。"
刀柄微微颤动。周亦安数了数，墙上已经有六个形状相同的刀痕，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第七个位置空着——正是刚才那把刀插入的地方。
"七是个完美的数字。"墨璃贴近他，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耳垂——那里被刀锋擦出一道血痕，"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我用七天...创造你。"
她舔去指尖的血珠，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扩张得异常大。周亦安突然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墨璃没有眨过眼。
"你要画我？"周亦安保持着冷静，同时观察着逃生路线。玄关的门已经无声地锁上了。
"不全是。"墨璃掀开画架上的黑布。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正是周亦安，但画中的他双眼被挖空，只剩下两个流血的黑洞。
"这是你的第七幅作品？"周亦安指向墙上的七个刀痕。
墨璃歪着头笑了："聪明的男孩。"她拿起一杯红酒递给他，"喝掉它，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亦安接过酒杯。酒液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深紫色，杯底沉着细小的黑色颗粒。他假装抿了一口，实则让酒液顺着下巴流下。
"现在，告诉我。"他盯着墨璃的嘴唇，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痕迹。
墨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骗我。"她强行将酒杯抵在他唇边，"喝下去，否则我就用另一种方式喂你。"
周亦安在挣扎中打翻了酒杯。酒液洒在地板上，立即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散发出苦杏仁的气味。
"氰化物？"周亦安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反击。
"只是调味剂。"墨璃松开手，失望地撇嘴，"你比前六个难对付多了。"
前六个？周亦安的大脑飞速运转。是指前六个轮回？还是...
墨璃突然转身走向厨房："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换种方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甜美，"我做了提拉米苏，用特殊配方。"
周亦安趁机检查画架背面。那里贴着一排照片，全是他在公寓里的日常：刷牙、看书、睡觉...最新的一张是今早他查看监控时的侧脸。每张照片上都用红笔画了叉，只有今天的还没标记。
"找到了有趣的东西吗？"墨璃的声音从极近的距离传来。周亦安猛地回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他背后，手里端着一盘甜点。
甜点上的可可粉组成了一个笑脸，但用的是咖啡色的粉末，看起来更像干涸的血迹。
"我不饿。"周亦安后退一步，后背抵上画架。
"真可惜。"墨璃用银勺挖了一块蛋糕送进自己嘴里，奶油沾在她的虎牙上，"你知道吗？人类在恐惧时分泌的肾上腺素...会让肉质变得特别鲜美。"
周亦安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公寓管理员说你三个月前就搬走了。"
墨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红光："张老头总是多嘴。"她轻松挣脱周亦安的钳制，力道大得不似人类，"我确实'搬走'了...从活人的世界。"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七下。墨璃的表情瞬间变了："时间到了。"她抓起手术刀，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周亦安侧身闪避，但刀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衬衫。鲜血顺着锁骨流下，染红了灰色布料。
"第一天，我取走你一滴血。"墨璃舔着刀尖，陶醉地眯起眼，"第二天，我会取走你的声音...第七天，我要你的心脏。"
周亦安摸到门把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实体——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镜子。镜中的墨璃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绞索。
"晚安，周教授。"现实中的墨璃在他耳边轻语，"做个好梦。"
后颈一阵刺痛。周亦安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墨璃手腕上浮现的罗马数字——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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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亦安再次醒来时，他躺在302室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噩梦。但当他走进洗手间，镜子上的水珠正缓缓形成新的字母：
"DAY 2"。
而他的灰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枚染血的画针，针尖上串着一小块皮肤——正是昨晚被划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