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母亲手中的纺锤掉在地上,羊毛线滚出老远。
四个姐姐像受惊的麻雀般挤在一起。薇奥拉眯起眼睛,终于从那个缺了颗门牙的笑容里认出这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后那个披着破斗篷的高个男人——即使满脸污垢,那人的站姿依然像根标枪。
"这位是铁橡树领的卢修斯大人。"老杰克搓着手介绍,"我们在黑森林里互相救了对方性命。"
薇奥拉的算术棍啪嗒掉在地上。她盯着那人腰间若隐若现的锈蚀徽章,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贵族。虽然这位贵族大人看起来像是被野猪追着跑了三个月。
晚餐时,薇奥拉蜷在角落观察着这位落魄男爵。他的指甲缝里全是泥垢,但切肉时仍然保持着某种奇怪的韵律。当三姐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子时,他条件反射般缩手的模样活像被贱民玷污了似的。
"所以您的城堡..."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表兄占了。"卢修斯用树枝拨弄着火堆,"他说我战死沙场,已经继承了我的爵位。"
老杰克往汤里撒了把野蘑菇:"我们在森林里发现时,大人正被狼群围着。好在我箭袋里还剩三支箭..."
薇奥拉竖起耳朵。她注意到男爵说"继承"时嘴角抽搐的样子,活像她前世看见同事把她的代码署上自己名字时的表情。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形。
趁着大人们说话,薇奥拉摇摇晃晃走到男爵脚边,故意用稚嫩的声音问:"大人会讲故事吗?"她眨巴着眼睛,把前世装萌新的演技全用上了。
卢修斯低头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突然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丝绸手帕:"擦擦脸。"
薇奥拉接过手帕时差点笑出声——这绝对是她两年来摸到的最柔软的布料。但她立刻换上崇拜的眼神:"是魔法变出来的吗?"
男爵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只是普通丝绸..."
"薇奥拉!"母亲慌张地跑来抱她,"别打扰大人休息。"
但薇奥拉已经达到目的。她被抱走时,看见男爵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堆的样子,就知道鱼儿上钩了。哪个落魄贵族能抵抗小萝莉的星星眼呢?
第二天清晨,薇奥拉被争吵声惊醒。她光着脚丫溜到门缝边,看见父亲正和男爵在院子里低声争执。
"至少收下这个。"卢修斯塞给老杰克一个小布袋,"虽然不够报答救命之恩..."
老杰克推辞的手突然僵住——布袋里传出银币的叮当声。薇奥拉数着响声,估算大概有七八枚银币。对猎户家来说,这相当于半年的收入。
"我不能..."
"拿着吧。"男爵苦笑道,"反正这些钱也夺不回我的领地。"
薇奥拉看着父亲颤抖的手,突然意识到这笔"小钱"对家里意味着什么。她去年冬天差点病死,就是因为没钱买药。而现在,这些银币能买药、买盐、甚至买头小奶牛...
但她的目光始终黏在男爵身上。这个走投无路的贵族,才是真正的宝藏。
午饭时,薇奥拉开始了她的表演。她故意在男爵面前用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虽然只是简单的加减法,但对五岁村姑来说已经惊世骇俗。
"谁教你的?"男爵果然上钩了。
薇奥拉歪着头装傻:"自己想的呀。三只兔子加两只兔子..."她故意算错,等着对方纠正。
就这样,一周后的傍晚,当男爵准备离开时,薇奥拉已经成功让他"偶然发现"自己在学认字。此刻她正蹲在河边,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这不是乡下孩子该学的。"卢修斯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薇奥拉假装被吓到,实际上心跳加速——计划最关键的部分来了。"但我想学嘛。"她撅着嘴,"听说贵族小姐都会读书..."
男爵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蹲下来,突然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个复杂纹章:"认得这个吗?"
薇奥拉当然不认得,但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是试探。于是她天真地指着纹章中央:"这是老鹰吗?像铁匠铺招牌上那种?"
"这是猎鹰,我的家徽。"男爵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惜现在..."
薇奥拉决定赌一把。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按住男爵的手背:"大人教我认字好不好?我帮您把老鹰找回来!"
卢修斯愣住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薇奥拉看见他眼中闪过犹豫、羞愧,最后变成某种决绝。
"明天日出前来这里。"他最终低声说,"别告诉任何人。"
薇奥拉点头时,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膛。她看着男爵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了。这个落魄贵族或许失去了领地,但他脑袋里的知识——关于贵族礼仪、纹章学、甚至是隐秘的政治关系——才是真正的金矿。
当晚,母亲把银币藏在灶台下的秘密举动,四个姐姐围着新买的粗糖欢呼的样子,都让薇奥拉更加坚定。她啃着来之不易的糖块,在脑海中完善着计划。
第一步,从男爵那里榨取知识。第二步...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前天村里来的那个行商说的传闻:公国正在重组边境守备队。
"老杰克。"她对着月亮喃喃自语,"你的箭术或许能派上更大用场..."
屋后的森林里,一只夜枭发出啼叫。薇奥拉不知道的是,此刻卢修斯男爵正对着同样的月亮,往一封密信上按下他的猎鹰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