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工业区出入关卡的两道灯光在空中若隐若现。离关卡不远处的一个堆放混凝土建材的空地,明月当空,我与莱昂哈德面对面。

“杜戈尔,你是怎么看克里格教授的理想的?我希望你回答你内心真正所想的。”莱昂哈德问。

糟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克里格教授的理想是什么,刚才只是随口说了点漂亮话!

但杜戈尔,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好好回忆克里格教授跟你闲聊过什么。

“其实,克里格教授应该对我挺失望的。他曾经批评我太功利,利己主义;从来没有把历史赋予汉莎的使命当回事。”

“唔——”莱昂哈德点了点头,不说话,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当然知道所谓汉莎人的神圣使命是什么。即使在工业区的抚养院,老师都会告诉我们,我们汉莎人是从文明毁灭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所以,复兴人类文明是我们汉莎人的使命,可是……”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对元首毫无保留的说出我长久以来的想法:

“我从小就生活在工业区,这里生活贫穷、物资匮乏。我服过役,还受克里格教授邀请而进了学院,我做了许多事情,修理机械、整备坦克、炮击敌人、研发武器,但恕我直言,我不知道这一切跟汉莎复兴人类的使命有何关系?身为汉莎人,我从没有因此感到所谓的骄傲,一直以来,我只是迫不得已,维持生计……直到,我在帮助雪莉爱菈的时候,才生平第一次感到我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莱昂哈德拍拍我的肩膀:“杜戈尔,我明白你有一颗渴望改变的心,但现状彷佛是四面高墙,挡住了你所有的努力道路。”

“那你呢?”

“正是因为我和你有一样的心境,所以我才能理解你。自从恶土战争爆发,十年了,整个汉莎都陷入了迷茫。”莱昂哈德说。“唯有从霍夫曼和克里格那一辈人身上,我才能看到几乎已经消失的使命感。”

我想了想,突然克里格教授的一句话浮现在脑海里:“克里格教授常说…我们研究的目的,是为了汉莎不要重蹈覆辙,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正如长官您说的,也许我太年轻了,我们这一代人生活在战争带来的动荡和不安里,所谓汉莎人的神圣使命,已经离我们太远了!”

莱昂哈德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也许,放弃是更好的选择,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克里格教授所追寻的【飞升】,会带来何等惨痛的代价。”

“莱昂哈德长官?”我诧异。

飞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所以,这就是克里格教授所追求的理想?

该死,如果失踪的克里格教授突然出现,我糊弄莱昂哈德这事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总之,这种时候先保持缄默。

“牺牲无数生命,只为追寻虚无缥缈的【飞升】,可飞升又真的能够避免我们重蹈前文明的覆辙吗?杜戈尔,你认为如何?”莱昂哈德说。

“我……我不知道。但既然这条道路能够帮助雪莉爱菈,那么目前看来它至少有好的一面,不是吗?”我说。

莱昂哈德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三十多年前,克里格教授所主张的人类飞升之路还不是如今的利维坦计划。而是另一项……基于基因技术的方案。”

“什么?!我……教授他……”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我告诉自己。

“按照早在上一轮文明毁灭时,避难所内制订好的复兴计划。汉莎在发展到足够科技水平后,就必须立刻开始推行人类整体的【飞升】,只有升格后的新人类,才能适应这个毁灭后的世界。所以,在克里格教授的主导下,总共有三百六十五个新生儿接受了基因强化实验。不幸的是,除了一个代号‘LION’的受试者存活,其他都失败了。幸运的失败者只是平平无奇的长大成人,而不幸的失败者,在接受基因强化后短期内就因各种原因夭折,乃至有相当一部分受试者直接死亡。克里格寄予厚望的基因计划宣告失败。”

我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这样的实验究竟是怎么开展的?那些接受实验的新生儿又是从何而来?

“从此以后,议会和学院便认为,我们不应当继续遵循避难所中所制订的成规。而是要寻找出符合汉莎实际情况的人类复兴道路。可是克里格教授并没有放弃,而逐渐失去目标的汉莎,也因为资源不足开始日渐陷入分化,战争,直到今天……我们所有人都一事无成,祖国摇摇欲坠。”

莱昂哈德说到这里,仰望星空,长叹一声。

“所有人都说,汉莎走上了歧路,需要重新步入正轨。可如今我们的路在何方?”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忍住身体的颤抖,道:

“Lion……难道说?莱昂哈德长官,三十年前的计划唯一成功的人就是——”

“当然。”莱昂哈德言简意赅。“就是我。”

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今晚莱昂哈德种种超越人类的战斗力,一切的问题似乎都已经找到了答案。

“但眼下,我也只是个不甘于失败的普通人罢了……所以,即使克里格教授不在了,我们也必须前进!我们要打败叛军,同时把新的【飞升】计划继续推进下去!至少,克里格教授花费三十年心血找到的新道路值得一试。雪莉爱菈就是最好的证明!她证明了教授指明的未来没有走错,不是吗?”

至此,我终于阴差阳错的完全理解了一切。

这个世界充满了巧合,但无数的偶然背后,也许也存在某一个确定发生的必然?

我深吸一口气,对长官说:“莱昂哈德长官。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如你所言,它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很好,杜戈尔,你是一个诚实的人。那么,你愿意踏上这条路吗?”莱昂哈德认真的问。

我耸耸肩,回以执行长官一个看似无奈的微笑: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开始喜欢你了,杜戈尔!那么,预祝在飞升之路的终点,我们还能看见彼此。”

但愿如此。

…………

飞升,是多么虚无飘渺的一个概念。

它对雪莉爱菈,或者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告别了莱昂哈德长官,思虑重重的我转过身。虽然今晚发生的事,似乎让我把肩头的所有重担一扫而空,可我莫名其妙的觉得好累。

好累,我只想回到雪莉爱菈和叶芙蕾娜身边,听她们好好安慰我一番——冒出这种想法的我,是不是糟糕透了?

我独自回到家,却看见叶芙蕾娜和魅音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我。

“行啊,杜戈尔。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瞎·猫·碰·见·死·耗·子。”

叶芙蕾娜还是老样子,嘴上对我不留情。

“叶芙蕾娜,魅音,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

“是这样,小萝莉邀请我今晚去她那里住一晚,‘盛情难却’啊。”叶芙蕾娜意味深长的说。

“什么?!”我看了一眼魅音,她也是一脸意味深长。

不等我思考,叶芙蕾娜就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杜戈尔,别搞错了,我只是不想在小姑娘生日当天坏她好事而已,退让仅此一次哦。所以想跟雪莉爱菈单独做些什么,抓住时机哦~~~”

你下午在公园里差点一套把我带走的表现,可不像是有一点退让的打算啊。

“我——”

不等我多说,叶芙蕾娜和魅音就有说有笑的走了,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在几个小时内就混熟的(也许敲代码的都比较有共同语言?)。

“ByeBye~”“杜戈尔GieGie,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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