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前车之内。

言瞬,思考人生。

因为沈桢刚才下车后没关车门,自然地,他也听到了其与谢尔的一番对话。

“我们要带那个姐姐回去吗?”唐星谣问。

“是啊!”沈桢坐进来后,关上车门,“不管怎样,先带回去再说!”

“保险起见,还是联系一下舰长他们吧?”唐星语有些担忧,“不然万一那边不同意……”

“这叫‘先斩后奏’。”沈桢翘了翘嘴角,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是骡子是马,在分不清的时候只要拉出来溜溜就好——我觉得那孩子很有潜质,带她回去是不会亏的。”

“可上面并不同意……”

“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沈桢说,“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他的话出乎唐星语和唐星谣的意料,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沈桢的身影,好似突然变得高大了许多。

“再说,她不是和言瞬他们合作过吗?”没注意到副驾驶两人的眼神变化,沈桢发动了车子,“我觉得也该相信一下他们的眼光——你说是吧,总指挥?”

“我不认为她能成为隐患。”

言瞬公正地道。

谢尔的战斗力固然是一方面,如果只是多出一个人,就能导致整个协奏曲计划的核心出问题,那不是这个人太过有能力,就是参与计划的成员们全都太无能了。

草台班子,不如不搭。

“你们看吧?”

沈桢的想法也差不多,他对言瞬的回答非常满意,心情好到甚至白送了唐星语她们一个右眼wink。

金色的小星星“嘣”地弹到了唐星谣的脸上,唐星语随之伸出手去,在女孩白嫩的小脸上揉了一揉。

无语与崇敬的心情居然能够同时存在,这又是多么奇特的领悟啊。

嗯,看来她们发展还算顺利。

人在后排言瞬望见了唐星语的动作——或许是为了唐星谣去培养感情,也或许是单纯想为白音腾个地方,她们二人如今是一起坐在副驾驶的。

这不是很符合最为安全的条约,然则在这种地方也不会发生一般的车辆相撞,更何况,唐星语显然是巴不得能够如此。

毕竟这样她就可以抱着唐星谣,即使自己算个人肉垫子,却也名正言顺,心甘情愿。

那么,自己呢?

言瞬的目光垂下,枕在他腿上睡着的正是白音。

距离上层第六区的崩落,分明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可她却依旧是刚失去意识时的那副样子,直到现在都没醒来。

我……又想要怎么去对待她呢?

言瞬问着自己,同时梳理着至今为止所产生过的心情。

最开始,自己并没有把这个人太过当一回事,虽然周围的人一再强调指挥家与奏者的关系,可对他来说,白音只像是一个失去了记忆和自理能力,甚至连话也无法说出的人。

很可怜。

而自己偏偏有空去对她进行关注,并且因为感受到了她的实际成长,也开始觉得自己踏上了帝俊号的这个决定,或许有超乎想象外的意义。

再之后。

在格欧费茵的那天,她第一次失去了锁痕。

不同于往常的一面显现,搞得大家都很莫名,纵使不说是产生什么敌对意识,也很难去说她和别人相处很好。

在意识到她发生变化的那刻——

言瞬觉得有些难过。

因为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就算是有心理准备,一切也发生得太过突然。

所以,他开始不再吝啬自己的一些话语,甚至尽可能地去对其进行思想上的开导,只为让那女孩能够放松一些。

成果快要看得到了。

她的再一次切换,好似让原本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之所以说是“好似”,是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在这一次切换了状态后,她所表现出的那个样子,像极了被自己一手带起,但又好像经历了一些不知名成长的人。

这让他觉得熟悉,熟悉中又带着陌生。

毕竟那个不说话的小孩,根本就不明白什么男女之别,既不会很在意黏到他的床铺上去,也不会主动提出和他分开来睡。

指挥官——

短短的三个字,却好像将距离给拉开了。

在到达钢都之前,再一次浮现出的不同性格。

她同样很像是之前的人格成长,但或许是因为有一种“失去记忆”的感觉留在里面,所以反而比之前还更加像个小孩。

没有莫名其妙的执拗。

也没有好似背负着什么沉重东西一般的,那种自我性的忍耐,与自我性的逼迫感。

显得有些无忧无虑,胆小却还爱玩。

在这时言瞬已经意识到,认真跟白音相处,并非什么上策。

虽然两个人因为指挥家和奏者的关系,现今必须一起行动,可这不意味着,他必须去投入感情。

对一个异世之人。

对一个“绝症患者”。

对一个说不定会随机性人格切换,甚至消隐记忆的少女。

与她拉近距离,就等于是在自我伤害。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言瞬刻意地不去亲近,不去在意,不去过问。

明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他却心软了。

一时的退却就意味着步步的退却,倘若对方恬不知耻,步步紧逼,他说不定还会因为难以忍受,从而悬崖勒马。

可是……

她却反而抛却了自己的事,反过来去为他考虑。

哪怕这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空幻的梦……

可身体相贴的感觉又那样真实,即使并未直接触及肌肤,那股带有清凉感的薄荷香气,却已无形萦绕心头。

这样或许也不错。

当如此想法,于心头产生的瞬间。

言瞬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错在没有做到的视而不见,不该把对方那无意识的依赖,下意识的寄托,当成是一种可以去默认的关系。

更错在既然已经做出了不想再牵连的决定,就不该为任何的结束,而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

是的。

哪怕是不知第多少次的去做确认,言瞬也非常清楚这件事情。

他后悔了。

上一次的后悔,是因为分明有很多夸赞可以去讲,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次的后悔……

则是他在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跨越了早就决定好的边界,却又无声收回了那只踏出去的脚之后。

已经被海浪淹没过的鞋子,即使收回,也终究是湿透的。

就算装聋作哑,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那么,即使把脚给收回来……

又能有什么用呢?

要是跟她说更多的话就好了。

要是能更加地去了解她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能够猜出来。

猜出她把笛子推向自己的意义。

以及讲出那一句叮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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