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惊惶失措。

他们站在原地,用余光看着骑马的士兵们,试图用那点可怜的见识去辨认这些不速之客的来历。

骑士?亲兵?

骑在马上的战士,不似南方贵族那般披挂金甲、耀武扬威。

他们动作整齐,秩序井然。

他们悬背的长弓,也非寻常所见的木制单弓,而是木、角、筋交织而成的更为复杂的弓。

他们腰间悬剑,偶有一两人手持细长锋矛。

其中,有几人背着一个类似长方形铁块的武器。

他们的皮甲呈墨黑之色,肩甲之上,一枚奇异徽章在午光下微微泛着银光。

村民中没人认识那徽章。

“贱民。”为首的骑士对着方才手握猎刀的年轻人开口,“你知道袭击教团的事务官,是斩首的死罪吗?”

“我……他是假的!”那年轻人嘴唇蠕动,“他亲口说他屠杀了别的村子,是怪物……大家、大家都听到了……”

骑士眯起眼,伸手用力揪住那人下巴。

“你睁大你那狗眼看清楚了。”骑士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教团的二把手。你刚才叫他什么?怪物?”

年轻人喉咙发紧,连挣扎都忘了,只剩下几声含混不清的“呃……呃……”

“够了,凯奇。”艾德里安走了出来,“我们时间不多。”

凯奇冷哼一声,将那年轻人丢开。

“大人,我们来迟了。”凯奇边行礼,边说。

“不迟,不迟。”艾德里安轻轻侧头,“正好赶上。”

“下午收到您的传唤,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凯奇说。

“我就知道你能来。”艾德里安点头。

“您有何吩咐?”凯奇边问,边扭头扫了一眼聚集在一起的村民。

“把他们全部缴械,控制起来,然后……”艾德里安眯起眼睛,望向村边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啧,那边那几个,把他们抓回来。”

几名骑手立刻挥马而出。

黄毛带着几个混混,甚至还未跑出十几步,就已被重重掀翻在地,被拽回人群前。

看到这副场景,村长和村民们都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村长早已不复先前的气焰,他低着头,再不敢看艾德里安。

“大人……”凯奇低声凑近问道,“这些人,您要怎么处置?”

艾德里安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仰头,思量片刻。

“我看……全杀了倒也干脆。”艾德里安高声说。

村民一片惊呼。

“饶命啊!大人饶命!”村长扑通跪下,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艾德里安眯起眼,然后忽然一笑。

又是那种,高贵女骑士陷入哥布林肮脏陷阱时,哥布林脸上的笑容。

而那个曾在村中救死扶伤、脾气温和的医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骗你们的。”艾德里安说。

“看看你这德行。”他低头看着村长,“怎么?现在不说‘村规最大’了?”

村长只会机械地磕头,口中反复哀求:“饶命……饶命……”

艾德里安收起了笑容,直起身。

“打板子,打完一遍收罚款。”他说完,指了指村长,“这家伙带头,多打一点,别客气。”

“明白。”凯奇应声。

“那个混混,”艾德里安忽然回头,“给我带上来。”

片刻后,黄毛混混和他的弟兄,都已被五花大绑地拖至艾德里安面前。

有几个混混还在狼狈地挣扎着,却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艾德里安背着手,在混混们前慢慢踱了两步。

“刚才你声音很大是吧?”艾德里安问,“现在怎么不叫了?”

黄毛混混充满恐惧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了下来。

“我错了……”黄毛呢喃。

艾德里安缓缓转身,走向埃琳娜的屋子,推开门缝。

“琉娅。”艾德里安唤道,“出来一下。”

琉娅犹豫着走出门。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有些茫然。

她望着面前的艾德里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会死,会和屋子里的人一起,被村民撕碎在怒火中……

“琉娅,就是他们一直欺负你吧?”艾德里安轻轻一笑,“现在,把他们欠你的,要回来吧。”

琉娅微微摇头,眼神下垂。

“你不想自己动手?”艾德里安说,“那我替你吧。”

他袖子一挽,走上前,抡起拳头便是一顿痛打。

黄毛惨叫连连,血从口鼻溢出,呻吟着倒在泥地中……

琉娅站在一旁,眼中倒映着那暴力的一幕……

不久,艾德里安站直身子,长长地吐了口气,在袍角上擦了擦血。

“这几人,给队里的执法官处理,罪名是袭击教团事务官。”他冷冷道,“如果执法官觉得必要,就杀了挂在村口吧。”

“是。”凯奇答道。

“还有,森林里有个猎户,也一并带走审讯。”艾德里安转头,“你们顺便把森林里那十几个逃兵的尸体清理干净。”

“是。”凯奇说。

“就这些。把茱迪叫过来,我要交待点事。”艾德里安摆了摆手。

凯奇低头行礼,转身离去。

……

屋外,村民被打得惨叫连连。

屋里,艾德里安低头狼吞虎咽,疯狂炫菜。

安妮、埃琳娜、诺亚,乃至琉娅,皆默然无语,只是望着他。

她们未曾见过这样的艾德里安。

琉娅早知艾德里安的地位不一般,但她只是以为艾德里安不过在教团中挂了个无关紧要的名头——她的主人、她的同伴,也许不过是一个行事严谨、心思周全的独行侠。

埃琳娜静坐良久,神情恍惚。

她放下碗,脸上的表情像是刚从睡梦中被敲醒一般。

埃琳娜忽然有点明白了。

艾德里安为人熬药,从不求报。他助村医行事,从不求名。他沉默地受尽冷言,亦从未申辩一句。

那不是谦卑,而是一种狂妄至极的自信。

是掌控者俯瞰众生的骄傲。

她的心,莫名一凉。

亏她之前还把艾德里安当作理想男人的典范,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次表演。

而茱迪,仅是静静地站在角落。

她对艾德里安的行为,倒是见怪不怪了。

茱迪在花田的地下情报机构工作时,就见惯了“老大”的手段。

艾德里安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碗。

“茱迪,后面你把她们安排好。”艾德里安指了指安妮和埃琳娜,“然后,派五个人护送我,我得快点动身去老男爵的领地了。”艾德里安说。

“您要先出发?”茱迪微微皱眉,“可公主殿下吩咐过,要您在石口村等她。她说她已调来几位半神……”

“半神?那帮家伙不是潜伏在北方吗?调回来干嘛?”艾德里安说。

“公主殿下怕这次行动不稳。”茱迪回答。

“等赫洛妮兴师动众地抵达,猎物早飞了。”艾德里安说,“我已经找到龍女了,再加上伊莉西亚,三个人就够了。”

“那您最好亲自对公主殿下说清。”茱迪说。

“我原本想用‘灵鸟’通知她的——结果她总把‘灵鸟’的次数浪费掉。”艾德里安顿了顿,“你知道她都问些什么狗屁问题吗?问我什么,我的贞操还在不在……”

“好了,大人。”茱迪打断了艾德里安,“那您想我怎么做?”

“用你的‘灵鸟’通知她,告诉她我会等她。”艾德里安说。

“大人,又要骗公主殿下吗?”茱迪说,“我认为这不妥。”

“她会理解我的。”艾德里安笑了笑,“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

茱迪注视了他一会,无奈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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