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湍急的水流冲到山内深处，睁眼四望发现三面漆黑，后方的河畔上好似闪着一层紫色流光，淡淡的照耀着下方不知是黑还是清的水流。
李也本以为那是满墙的紫蔷薇，可定睛细瞧，隐约能瞧见紫光后头河道深远，似有无数的分流汇集而来，难见来时路。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捂住有些疼的脑袋，李也这才感觉全身伤口隐隐刺痛，他连忙上下摸索，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长舒一口气。
再往四周打量，左右两侧山壁漆黑沉重，不见天日。
正前方似有一条通道，十数米高，看着山内好似深邃，仿佛感受到侵入者的窥探，山内悄然灌来一阵腥风，寒得李也汗毛倒竖心惊担颤。
不会是鬼门关吧？
他本能的往后一抻手，手掌没入冰凉的水中，摸到些许柔软。
“嗯…”
突如其来的呻吟在漆黑中略显惊悚，李也艰难回眸，原来是姚蜜躺在他身后，几乎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
而他的手，就抻在她的大腿内侧。
好机会！
李也当即翻起身，抓起石头就想往她头上补刀，然而随着视线逐渐适应黑暗，他瞧见姚蜜腹部的洞穿伤，以及整只左腿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泡在水中的长发宛如水草般飘摇，将其苍白如死的面庞衬出几分诡怪的美感，好似瓷娃娃有了生命一样，特别吸睛。
她紧皱着眉头，嘴里不断的咕出血来。
她在颤抖，似乎又冷又疼。
她好像在哭…
李也举着石头僵了良久，直到身后再次袭来一阵阴寒。
扑通一声。
石头砸回到水中。
他费劲的把她拽到身边，打横抱起，而她也悄然睁眼，眼底的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她再次合上眼。
姚蜜早就醒了。
在李也摸向她那里的时候。
她本能的想要刺死他，却发现手中无剑，气海尽干。
周身的冰凉不断抽离她的意识，腹部和腿上的剧痛让她提不起半点力气，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只剩不断盘旋的念头。
好痛！
好冷！
好想死…
直到黑暗中隐约亮起一点幽光，似是火焰在身旁燃起，点点温度传到身上，化作阵阵的舒适刺激着死而复生的生理反应，让她本能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抱，却冷不丁的牵动伤口。
“嗯…”
闷哼了一声，姚蜜徐徐睁开双眼。
近在眼前的火堆，燃烧着奇形怪状的木头，边上立着枯枝，挂着大小好几件衣服。
我的…衣裳！？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正在试图叉鱼的李也回头瞧了眼。
在通道口侧面的石台上躺着一位半裸的少女，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她玉藕般的手臂和匀称的美腿，墨绿色肚兜上绣着金纹，短小贴身的纯白亵裤好似不存在，更见臀翘如山。
虽然胸小得可怜。
屁股却相当有料。
巴掌拍下去不知道会颤多久。
“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姚蜜倒是想动，然而此时的她能醒来已是奇迹。
失血过多让她全身乏力，就连抬头的动作也只是惊吓使然，很快她便蔫了下去，再次被寒冷包围，瑟瑟发抖。
刚好这时踢水声传来，她偏过头去，透过火光瞧见李也光着膀子卷着裤腿浸在河里，冷得她鸡皮疙瘩都炸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刻中，还是几个时辰。
姚蜜反复的睡去醒来，直到烧烤声‘噼啪’响起，接着便是烤鱼的香味冲进鼻子，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叫声。
然后便听到有谁在笑：“别急，再等等。”
姚蜜睁开眼，迎面就见李也背对着她坐在火堆旁。那格外精壮的大背上肌肉线条分明清晰，厚实的肩部与腰身形成极具暴力之美的倒三角轮廓，散发着浓烈的阳刚气息。
她盯着他的背看了好久。
忽然发现他也在抖。
又发现火堆旁的衣裳都不见了。
哦，原来都盖在她身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在腹部伤口处尤为明显，渐渐地暖遍上半身，悄悄的渗透进心房，化作些许不自知的感激。
“为何，救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能听得出沙哑。
李也专心致志的烤着两条鱼，没有回头去看她：“能活是你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关，我只是把你从水里捞出来而已。”
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也对。
毕竟是敌国。
但…姚蜜动动手指，勾了勾身上的衣裳。
单凭材质，她料定他把他的衣裳也盖在她身上了，似乎，左腿上也绑了东西，是他给她包扎了吗？
既然无心相救，何必如此？
果然男人的嘴都不可信…
“我饿了。”
“再烤一会。”
“你叫，什么名字？”
“不敢告诉你。”
“…”姚蜜眼帘一轻，神态渐也冷漠。
她知道他是怕她事后追杀他，好似她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
如此理直气壮的胆小。
像什么男人？
李也可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他只知道好不容易叉起来两条怪鱼，要是不彻底烤熟他是真下不去嘴。
滋啦——
油脂滴落火堆，炸起更烈的火光。
终于，鱼烤好了。
虽然没有用什么调料，不过在饿急眼的情况下，就连烤焦的味道也是奇香无比，而且焦黑的外皮下溢着一层油脂，看得李也口水都流了下来。
他摘下一尾转过身，就着枝杈递到姚蜜眼前：“喏，吃吧。”
姚蜜刚想说饿死了得救了，不料一颗硕大的鱼眼压到跟前，瞪得她整个身子猛地绷住，连声音都再次抖了起来：“我我不饿了…”
“不饿了？”李也看向她的惊慌，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一眼瞅见这鱼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不过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管它什么神仙鱼妖怪鱼，只要能填饱肚子都得吃下去。
他想了想，把鱼收回去，用手指把鱼肉抠下来。
这一次是直接递到姚蜜的嘴边。
姚蜜满脑子都是那颗巨大的鱼眼，于是摇着头想拒绝，不料鱼肉浓香持续冲进鼻子，馋得她嘴里的口水不断增多。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
她微微张嘴。
李也反手就给她塞了进去，然后转回去，再抠，再喂。
直到手指上沾满油水和口水，地上便只剩下一排紫色的鱼骨架。
“咋样？”
李也小心翼翼的盯着姚蜜看。
填饱肚子后，她的精气神明显恢复了一些，不过流失的气血没那么快不回来，脸蛋看起来还是很苍白，只有沾满油脂的樱桃小嘴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辉闪，让人很有食欲。
姚蜜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太确定的回应：“外焦里嫩，倒是出奇的…挺好吃？”
谁问你好不好吃了，李也连忙再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姚蜜蹙眉感受了片刻，然后冷不丁的挑起眉头，定定的看他：“你在拿我试毒？”
她虚弱的声音忽然就有了点厚度。
“没有，哪能啊。”李也这才转过身去抓起另一尾鱼，三下五除二的消灭掉。
看着他饿极了的吃相，姚蜜想生气却发不出火来，渐渐地就变成打量他的侧颜，被他那好似有些野蛮的口齿吸住精神，看久了就有点渴了。
“呼~”
随手将鱼骨丢进火堆，李也摸着肚子舒爽的长出一口气。
得亏上辈子没少参加野营，也幸得这水中有鱼，要不然坠崖侥幸不死反倒成了饿死鬼。
解决了温饱歇了个爽快，李也这才有心思往通道深处凝望。
他不知此地为何地，但河上的流光以及河里的怪鱼，无不在述说此地不凡：“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阴山…”
长时间的沉默，姚蜜已有些困倦，声音愈发的软绵。
李也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快要睁不开眼：“我也知道此处是阴山，我是问你这阴山之内，通往何地？”
“不知…”
李也本想再追问，无奈姚蜜最终还是合上了眼睛，呼吸渐也均匀。
索性他便起身往通道中探寻，不料刚走出几步，迎面而来的寒风便冻得他鼻涕直流，好像连骨头都要被冻碎掉，最终只能退回来，光着膀子缩在火堆旁取暖。
洞中犹如与世隔绝，时间的流逝难以察觉。
不知过去多久。
姚蜜再次被冻醒，转头看去，才见火堆已灭。
黑暗中，她看到李也坐在角落里，已然缩成一团，看起来好可怜。
她有衣物遮掩尚且冷得刺骨。
他倒是能忍。
“…”姚蜜蹙着眉，咬了咬唇，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后，终还是提起力气开了口：“你，过来暖暖？”
“就等你这句话了！！”
不待姚蜜反应，李也像离弦之箭猛射了过来，并且掀开衣物钻进其中一气呵成，姚蜜就感觉好像有块冰从她腿上擦了过去，冻得她忍不住的颤抖：“呜…”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下意识的就把腿往外挪，然而牵动伤口引发剧痛不说，刚挪出去就被冻得肌肤刺痛，只好又悄悄的缩进来。
须弥间，姚蜜紧张得忘了虚弱，生怕不小心就碰到李也的腿，擦起他那不为人知的**。
然而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在她睡着的时候，李也在外头冻了至少两个时辰，期间好几次都被冻醒，醒来后打过拳跳过体操甚至绕圈跑了个五功里，却根本无法抵御山内阴寒。
直到现在钻进暖烘烘的‘被窝’，他更忍不住瑟瑟发抖，而这也让姚蜜愈发的惊疑。
他明明都已经冻得不行了，却还是有意的与她保持距离。
两件衣服叠加的空间并不大。
她平躺着。
他侧躺着。
中间却空着半个身位，冷空气呼呼的往里钻！
长此以往，姚蜜心里的紧张和防备渐渐地消失，精神也分明的虚弱下来，可却被冻得根本睡不着。
她不住的转着眼眸。
好几次都想开口让李也过来点。
然而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于是又僵了许久，等到李也的呼吸逐渐均匀，朝她呼过来的气息先是微暖，接着又凉得她想死。
不知觉中，李也的存在使得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好似男人独有的阳刚之气正是这阴寒之地的克星。
却…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