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将傍晚中那场由“治愈术”引发的喧嚣与狼藉彻底吞没,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焦糊尘埃气息。西尔维娅沉默地跟在路德维希身后,他步伐从容,仿佛只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两人穿过几条曲折僻静的小巷。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塔楼前,塔楼以暗沉坚硬的石块砌成,线条简洁而古朴,几乎融入浓稠的夜色,唯有顶层一扇狭长的拱形窗户透出温暖而稳定的光芒,像一颗在无边黑暗中独自燃烧的琥珀,静谧而神秘。

与方才那座在暮色中散发着腐朽与污秽气息的神殿废墟相比,这里简直是秩序与宁静的具象化身,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动荡与混乱。路德维希伸手,不见他如何用力,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雕花木门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旧书卷特有的干燥馨香、风干草药的微涩气味便扑面而来。

塔楼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高耸的穹顶隐没在上方盘旋的阴影之中,一道优美的螺旋楼梯贴着弧形墙壁蜿蜒向上,直通那唯一的亮光来源。墙壁从地面到视线难以企及的高处,都嵌满了及顶的巨大书架,无数皮革、硬壳甚至金属封面的书籍整齐排列,书脊上闪烁着奇异的文字与符文微光,它们如同沉默的哨兵,无声地守护着此地的秘密与宁静。

“随便坐。”路德维希脱下那件即使刚从废墟中走出也依旧纤尘不染的学者长袍,动作优雅地随手将其搭在一张有着华丽扶手的靠背椅上,露出了里面剪裁合身的深色衬衣,更凸显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他走向一旁冰冷空旷的壁炉,银发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清冷光泽,对着炉膛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古老的音节,那音节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下一瞬,冰冷的炉膛里便凭空燃起一簇温暖明亮的火焰,火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色,欢快地跳跃着,瞬间驱散了石质建筑内部夜晚固有的阴冷寒意,也映亮了他那双深邃难测的金色眼眸。西尔维娅没有依言坐下,她依旧保持着警惕,那双明亮的紫罗兰色眼眸锐利地扫过四周,目光掠过那些书脊上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文字和符号,以及角落里随意摆放的一些造型古怪的器物——一个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星象仪,几支插在水晶瓶中、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

这里的一切都弥漫着浓厚的年代感,仿佛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悠久的历史,却又被维护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到近乎刻板,和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看似温和无害,举止优雅得体,实则处处透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不协调,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掩盖着其下深不可测的真实。

“所以,路德维希‘学者’先生,”她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后倾,靠在一排冰凉坚实的书架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木质边缘,语气里带着她惯有的、试图掩饰内心不安的嘲讽,“你把我带到你的‘老巢’,是打算立刻开始进行‘论能量的正确引导与非破坏性应用方式’的实践教学了?还是说,这里就是你专门用来记录‘精灵灾厄西尔维娅小姐今日破坏报告’的私人工作室?”

路德维希正背对着她,从一个雕刻着繁复龙纹的银质酒瓶中,往两个古朴雅致的水晶杯子里倾倒着某种色泽如同红宝石般剔透的液体,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混合着浆果与香料的甜美气息。听到她那明显带着尖刺的话语,他动作流畅地转过身,将其中一只盛满了红色液体的杯子递向她,杯壁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金色的眼眸在壁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流淌着温润如融化黄金般的光泽,仿佛能轻易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姑且算是我的临时居所吧。”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至于教学,如果你这位天赋异禀的学生愿意学,我这位‘临时监护人’当然乐意倾囊相授。不过眼下,”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浓重的夜色,“我们可能得先处理一点因为你那场‘别开生面的净化’而引来的小麻烦。”

他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优雅地送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喉结微动,姿态从容不迫:“你刚才的动静实在不小,那能量爆发的强度,恐怕半个城区的施法者都能感应到。虽然那些循规蹈矩的治安队已经被我用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幻术引开了方向,但有些人,他们的鼻子可比最饥饿的猎犬还要灵敏,尤其是当涉及到他们所执着的东西时。”

西尔维娅接过那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杯子,却没有立刻饮用,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水晶杯壁传递过来的那份恰到好处的温热,这温度奇异地安抚了她体内些微躁动的能量。“什么人?”她问道,声音依旧紧绷,精灵特有的尖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着塔楼外细微的动静。

“还能有谁?”路德维希缓步走到那扇透着暖光的拱形窗边,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墙与深沉的夜色,投向塔楼之外无边的黑暗之中,“被你亲手‘测试’了建筑结构安全极限的神殿,总会有些对其念念不忘的狂热信徒,哪怕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已经衰微到快要自身难保了。信仰这种东西,有时会比神明本身更顽固。”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以及……可能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你的‘同胞’。”

提及“同胞”这两个字眼时,西尔维娅握着水晶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那双美丽的紫罗兰色眼眸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深的厌恶,有刻骨的疏离,也有一丝被她极力隐藏却依旧难以察觉的黯然与孤寂。精灵族,她血脉相连的族人,却视她为带来不幸与毁灭的“灾厄”,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想要将她囚禁、抹杀。

“所以,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找上门来?”她猛地抬起头,挑衅地扬起一边秀气的眉毛,试图用尖锐的态度掩盖心底泛起的波澜,“这就是你把我强行带回你这乌龟壳里的真正原因?把我当成吸引麻烦的诱饵,还是说,你这位神秘的‘学者’先生,忽然善心大发,觉得能够‘保护’我?”

“保护你,听起来是个相当不错的选项。”路德维希转过身,不再看窗外,而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依旧随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但那双金色眼眸深处却蕴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意味。“更准确地说,是基于一份相当古老的约定。在你成年,或者说……在你体内那股独特的力量完全稳定、能够被你自如掌控之前,我有义务照看你,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我将其称为一种……‘临时监护’关系。”

“临时监护?”西尔维娅几乎要被这个词逗笑了,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监护!而且,精灵的幼年期可是漫长得能让某些短生种经历数代轮回,你打算‘监护’我多久?直到我老死,还是直到你这位‘活化石’先生先一步尘归尘土归土?”她对这种被安排的感觉感到极其反感,仿佛又回到了被族人审视的压抑日子。

路德维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轻易就剥开了她故作坚硬的外壳,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份不为人知的孤寂、迷茫与隐隐的不安。“直到我认为你不再需要为止。”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古老而肯定的力量,“或者,直到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诸神黄昏’彻底结束,这混乱不堪、法则崩坏的时代翻开新的篇章。”

诸神黄昏……这个沉重得如同宿命般的词语再次出现,带着令人窒息的分量。西尔维娅瞬间沉默了,唇边的讥讽僵住,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时代有多么危险和疯狂。神明正在陨落,法则日益混乱扭曲,旧日看似永恒的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瓦解,而她自己这股连她都无法完全控制、时而带来生机时而引发毁灭的变异力量,无疑是行走在锋利无比的刀尖之上,随时可能伤人伤己。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虽然处处透着古怪,言行举止也带着令人不爽的掌控欲,但他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力量感和洞悉一切的从容态度,却又在无形中,莫名地带来了一丝……她极不情愿承认的、久违的安全感?就在她内心挣扎之际,塔楼那扇厚重的木门突然被粗暴地敲响了。

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在用某种硬物猛烈地撞击,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巨响,伴随着外面传来的一阵狂热而愤怒的嘶哑吼声,那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意。

“交出那个亵渎神殿的异端!那个该死的精灵!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快滚出来!”

声音嘶哑扭曲,如同破损的风箱,隐约还能听到几人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摩擦碰撞的金属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西尔维娅脸色瞬间一沉,体内那股刚刚被温热饮品和短暂安宁稍稍抚平的不安分能量,似乎受到了外界恶意情绪的刺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指尖甚至隐隐泛起危险的能量光芒。她猛地看向路德维希,却见他脸上依旧毫无波澜,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近乎玩味的淡淡笑意,仿佛外面那足以让普通人惊恐万状的叫嚣,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看,我说什么来着?”他冲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优雅手势,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看好戏般的光芒,“第一批急不可耐的‘读者’已经抵达现场了。不过,根据他们的言辞判断,这些读者的阅读理解能力大概不太好,或者说,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部分。”

他丝毫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只是悠闲地站在原地,目光仿佛能够轻易穿透厚实的墙壁和木门,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微光之神仅存的几个残余信徒,大概五个人。领头的那个是个典型的狂信徒,身上还残留着一点被污染扭曲的神力波动,非常不稳定,但足够疯狂,足够驱动他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描述今天的天气或者评价一杯陈年佳酿,丝毫没有将外面的威胁放在心上。西尔维娅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任由他们在外面砸门?万一他们冲进来……”

“急什么。”路德维希缓步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约半步的位置,这个距离既能保护她,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而引起她的反感。“让他们先在外面发泄一下体内积攒的多余精力也好。毕竟,”他微微侧头,看着壁炉里跳跃的金色火焰,意有所指地轻声道,“快要彻底熄灭的烛火,总想在最终消亡前,挣扎着燃烧得更亮一些,哪怕那光芒只会加速它的毁灭。”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又传来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清朗、冷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冷漠,明显压过了之前那些狂信徒的叫嚣与怒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精灵族长老议会的使者,奉长老会之命,前来带回‘灾厄之女’西尔维娅。请立刻打开门,配合我们的行动,不要逼我们采取强制措施!”

精灵使者?他们竟然也追到这里来了?而且这么快?!西尔维娅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比起外面那些失去理智,容易对付的狂信徒,她更不情愿面对来自自己族人的压力与审判,那往往意味着更深的束缚与更彻底的否定。

路德维希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些,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哦?这下可真是热闹了。看来,我的小麻烦,你的‘灾厄’名声,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传播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广泛得多。”

外面的情况显然也因为这批不速之客——精灵使者的突然到来——而起了新的变化。狂信徒们粗野的叫骂声猛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些高傲精灵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和不满,但很快,被亵渎神明的愤怒再次压倒了其他情绪:“精灵?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长耳朵也想包庇这个亵渎者?她毁了吾神最后的圣殿!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精灵使者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仿佛不带任何凡俗情感的冷漠与傲慢:“这是我们精灵族的内部事务,与你们这些凡人无关。西尔维娅身负‘灾厄’之名,必须跟我们返回银月森林,接受长老议会的裁决与净化。”

“内部事务?她亵渎的是神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狂信徒的头领显然不买账,声音更加狂暴,“今天谁也别想带走她!她必须用她的血来洗刷对吾神的侮辱!”

塔楼之内,西尔维娅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两拨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仿佛已经浓烈到快要凝结成实质。她忍不住再次看向身前的路德维希,发现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费解的从容不迫,甚至饶有兴致地微微侧耳,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听着外面两方人马为了她的“归属权”而开始的激烈争吵。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西尔维娅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焦躁和不安。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不安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仿佛随时可能响应外面的混乱而爆发。

“别急,我的小麻烦。”路德维希终于侧过头,看向她,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温暖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他忽然伸出手,用修长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她月白色长发发梢不经意间沾染上的一点来自废墟的灰烬,动作自然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昵。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如同古老冰川融化的第一滴水珠,却奇异地让西尔维娅脸颊微微一烫,仿佛被那点凉意灼伤。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急促地擂动起来,像是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碰触。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开,但身体却僵在原地,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压,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那触碰中除了掌控之外,似乎还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让他们先在外面争一争?”西尔维娅猛地回神,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恼怒,“你管这叫‘争一争’?!路德维希,你听清楚了吗?外面那群疯子想把我烧死,用我的血去祭奠他们那个快要完蛋的破神!而另一边,我的好‘同胞’,那些高贵的精灵使者,他们想把我抓回去,像对待一件被诅咒的危险物品一样,锁进永不见天日的囚牢里进行所谓的‘净化’!这两种下场,你觉得哪个更值得‘观赏’?!”

她几乎是低吼出最后几个字,紫罗兰色的眼眸因激动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遗弃感。无论是狂信徒还是精灵族,他们都只看到了她“灾厄”的标签,从未有人在意过标签之下的西尔维娅本身。

路德维希面对她近乎失控的情绪,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终于敛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和那一点点因能量躁动而产生的灼热。“稍安勿躁,我的小麻烦。”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我当然听清楚了。也正因为听清楚了,才更需要看明白。”

他踱步回到窗边,目光再次投向外面被夜色笼罩的世界,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塔楼下那两拨剑拔弩张的人马。“狂信徒的愚蠢和疯狂,源于他们对即将失去之物的绝望紧抓。而精灵使者的傲慢与冷酷,则来自他们对所谓‘秩序’和‘纯净’的偏执维护,以及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恐惧。”

他微微侧过头,金色的眼眸在火光下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熔金湖泊,倒映着西尔维娅带着怒气和不安的身影。“观察这些‘力量’——无论是源自信仰的扭曲之力,还是源自血脉的固执之力——如何在压力下碰撞、显露其本质,本身就是一件颇为……嗯,‘有趣’的事情。当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更有趣的是,看看他们究竟能为各自那点可怜的‘执念’,做到何种地步。”

外面的叫嚣声和争执声愈发激烈,甚至隐隐传来了能量碰撞的沉闷爆鸣声和金属武器交击的锐响。显然,那两拨人已经从口头争执升级到了小规模的武力冲突。狂信徒们大约是动用了残留的污秽神力,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而精灵使者那边则传来了清晰的、带着自然韵律的咒语吟唱声,伴随着几道明亮的魔法光芒闪过。

“有趣?!”西尔维娅简直要被他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气疯了,“他们在为‘我’打起来!在你的门外!你管这叫有趣?!”她体内的变异生命能量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翻涌不休,周围空气中的元素都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书架上一些古老的卷轴甚至开始微微震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别激动,西尔维娅。”路德维希的声音陡然沉稳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压下了她即将失控的能量,“你的力量对情绪的波动过于敏感,尤其是在这种法则不稳的时期。你也不想再把我的‘临时居所’也变成下一个‘建筑结构安全极限压力测试’现场吧?”

他虽然是在提醒,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纵容。他转过身,不再去看窗外,而是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吸走一切光线。“而且,谁说我只是在‘观赏’?”

他缓步走向那扇被持续不断撞击、已经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厚重木门,步伐从容不迫,深色的衬衣勾勒出他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背部线条。“我只是在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西尔维娅不解地皱起眉,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情绪。

“是的,选择。”路德维希停在门后,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冰冷的门板上,指尖似乎有银色的微光一闪而逝。“选择是带着他们那点可笑的执念和敌意,体面地离开,还是选择……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这塔楼花园里,下一批沉默的‘肥料’。”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话语中透出的那股冰冷彻骨的杀意,却让整个塔楼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西尔维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喜欢逗弄她的男人,其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究竟潜藏着何等古老而恐怖的力量。

那不是人类学者该有的气息,那是属于食物链顶端、俯瞰众生的古老存在,才能散发出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

“好了,看来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路德维希微微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却又带着奇异魅力的弧度,金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既然如此……”

他按在门板上的手,指尖银光骤然大盛,一股磅礴浩瀚、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以塔楼为中心,猛地向外席卷而去!

外面的撞门声、叫骂声、魔法吟唱声、武器碰撞声……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了喉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塔楼之外的夜色,只剩下壁炉里金色火焰噼啪燃烧的细微声响,以及西尔维娅自己清晰可闻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甚至没有开门。

路德维希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目瞪口呆、浑身僵硬的西尔维娅,脸上的冰冷威压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温和深邃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尽的冷冽。

“现在,”他走到她面前,微微倾身,金色的眼眸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紫罗兰色眸子,声音带着一丝诱哄般的低沉,“我们可以安心地……继续我们刚才关于‘临时监护权’的讨论了。或者,你想先尝尝我珍藏的、据说有安神效果的‘龙涎果’佳酿?”

他指了指她手中那杯几乎被遗忘的深红色液体,塔楼外的危机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但西尔维娅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刚才那无声的威压中,被彻底碾碎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称“学者”、实则可能是某种古老恐怖存在的家伙,他身上的谜团,以及他对自己的态度,都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危险,也……更加令人难以抗拒地想要靠近。

更大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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