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冰冷得像从雪山深处吹来的风，音量不大，却穿透力十足。

所有人——不论是哀嚎的士兵、紧张的少女，甚至卡恩——都不自觉地朝门口看去。

风正猛，门扉嘎吱作响。

下一刻，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按住了不断摆动的烂门。

银发女子踏入屋中，雪白的发丝贴在她脸颊上，瞳孔是病态的冰蓝色。

是伊莉西亚。

她背上的剑，早已解去裹布，露出纯白色的剑鞘。

“你们真是……”伊莉西亚的语气淡淡，“胆子不小啊。”

她一步步踏进屋中，脚步不快。

“居然敢碰我的东西？”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依旧平静。

伊莉西亚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轻蔑。

她的内心一如既往地空洞。

只是有个念头，正被不断放大：

他们碰了我的东西。

她不确定这算什么。

卡恩一手勒着艾德里安的脖子，另一手的短剑抵在艾德里安的喉头。

“你又是谁？！”卡恩厉声喝道，试图用音量压制不安，“别过来！你敢乱动，我就——”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卡恩想。

一个病态美人，背着一把剑而已。

可牛。

士兵们也恢复了镇定，武器重新举起，目光开始掺入欲望。

“疯女人，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

“他是你情人？”

“姿色和温瑟公爵那个二女儿有得一比……”

“……”

士兵们调笑声起，语气轻佻。

他们严阵以待的气氛开始有些松动。

伊莉西亚的眼睛，始终未从艾德里安身上移开。

他的手上全是血，身上也有一点。

虽然大部分估计是沾上别人的，但伊莉西亚还是闻到了艾德里安那特殊血的味道。

下一瞬，她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一道伤口。

那是新伤。

伊莉西亚的瞳孔猛地收缩，神经某处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

她听见自己开口了：

“你……受伤了？”

温柔得让人发指。

虽然，那道伤口很细，很浅……

却触碰了伊莉西亚的底线！

他不该受伤。

他不该被碰。

他不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流一滴血。

伊莉西亚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过载了。

“是谁……弄脏了你？”

士兵们还在嬉笑，看着眼前颇为有趣的一幕。

他们想看看这个疯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喂！你就别装神弄鬼啦！”有士兵笑骂。

伊莉西亚像没听见。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她喃喃低语，语调紊乱。

伊莉西亚没有喊叫，没有发怒，她甚至没有加快呼吸。

她只是抬起脚，走近了一步。

艾德里安终于出声：“伊莉西亚，别用那把剑砍人……它……”

他话未说完。

一阵风扑面而来，伊莉西亚的身影在一瞬间贴近，离艾德里安的脸，就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冰蓝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正直勾勾地盯着艾德里安的眼睛。

卡恩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他的手竟无力的慢慢垂下——

伊莉西亚的剑已经穿透了卡恩的喉咙！

“别杀那三个女孩。”艾德里安闭上眼睛，嘱咐了一句。

伊莉西亚轻轻点头，拔剑。

血溅在艾德里安脸上，温热刺鼻。

卡恩的尸体软倒在地，脖子上的血像倒翻的墨汁，不断流出，铺满了破屋的地板。

伊莉西亚轻轻地笑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剩下的士兵身上。

士兵们都不敢出声，甚至忘了呼吸。

他们感觉有一只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你们啊……”伊莉西亚慢慢开口，声音仍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全都死定了！”

……

夜路寂静。

艾德里安一步步走在山道上，背着失去意识的伊莉西亚。

伊莉西亚方才简直是发狂了。

她把所有逃兵都杀了，连他们的马匹都没放过。

艾德里安骑来的马也被误杀了。

他现在只得背着伊莉西亚，慢慢走回村庄。

在艾德里安前面，琉娅和安妮用简易制作的担架抬着莉莉丝。

一行人就这么朝村里走去。

伊莉西亚的身子很轻，却压得艾德里安肩头发沉。

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银白如雪，又沾满血迹。

走了一段路之后，艾德里安感觉到背后的伊莉西亚动了动。

一股热气伸到了艾德里安脖子旁边……

刺痛。

伊莉西亚自顾自地吸起血来。

艾德里安微微叹了口气，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推开她。​他明白，伊莉西亚此刻需要他的血液来恢复体力和自我控制。​

只是伊莉西亚吸血的时候，咬得比平时用力不少。

她在生气吗？

艾德里安摇了摇头。

毕竟，在救治莉莉丝时，艾德里安用了自己的血做辅助药剂……

伊莉西亚生气情有可原。

但，她现在真的知道生气是什么吗？

刚刚的举动……

像是失控了一样。

一段时间后，伊莉西亚松开了嘴，呢喃了两声，又把头靠回艾德里安背上。

艾德里安带着琉娅她们走到村子附近，稍作休息。

他们等村子的守卫换班的时候，才偷偷进入村庄，回到埃琳娜的家门口。

艾德里安敲响了门。

带着黑眼圈的诺亚打开了门。

他看着浑身是血的艾德里安和伊莉西亚，以及他们身后的三个怪物少女，便不自觉地叫出了声。

“诺亚，是我。”艾德里安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脸。

“哥哥！”诺亚才反应过来，“你、你这是怎么了？”

前段时间诺亚老叫艾德里安“叔叔”，艾德里安用一个鸡腿让他改了口。

“哥哥去救人，被坏蛋袭击了……”艾德里安回答，“现在回来了，坏人都被杀了。”

诺亚让开身子，捏住鼻子小跑到妈妈的房间。

艾德里安进了屋，上楼，把伊莉西亚轻轻放在床上。

他取出干净毛巾，细心地擦去她脸上的血痕，又帮伊莉西亚摘下了剑，脱掉了轻甲。

伊莉西亚剑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血太多了。

不是一两个人的血。

那些死去的逃兵、马匹……

“唉，早跟你说别用这把剑砍人。”艾德里安摇了摇头。

伊莉西亚的剑是德拉罗斯工业专门定制的，刺入恶种或邪种体内后，上面的符文就会运行，灼烧那些怪物的伤口。

不过，这把剑对人类的伤害其实一般，而且人类的血很难洗干净，容易包裹住剑刃，让它在砍杀恶种的时候灼烧效率降低。

这把剑洗起来是很麻烦的。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随即下楼去查看其他两位病人的情况。

埃琳娜高烧刚退，莉莉丝被捅了一刀……

另一个房间，琉娅和安妮那边根据艾德里安的指示，将莉莉丝安置在了临时清理出来的垫子上。

“你们轮换守着，注意她的身体状况。”艾德里安叮嘱她们。

琉娅点了点头。

安妮注意到艾德里安脖子上的血点，则小声问：“你……你脖子上的血，是被咬的？”

“嗯。”艾德里安点了点头。

他从脖子上抹下一片血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伊莉西亚咬的还真有点用力。

“她……她真的是人吗？”安妮的声音很轻。

安妮忘不了，忘不了方才伊莉西亚在她们的破屋内狂飙。

几道寒光，那些逃兵不是咽喉被刺穿，就是头被砍飞。

太恐怖了。

想到那个场景，安妮干呕了几声。

“她是我的人。”艾德里安说，“你们放心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