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子腐臭的血气随之逸散开来，让本就身子不好的闫玉竹面色更是铁青一片。
这一切发生得是那般突然，易钰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许是她过于松懈才出了这种纰漏？这种低级错误让易钰心中一下就泛起苦水。
人变年轻了，状态不能变青涩啊，若是以前的镇定和警惕也因为变成了小女子而消失，那她就真完蛋了。
站在刘招财身旁的卫乾的苦涩不比她要少，作为缉妖司的二把手，居然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采取的鲁莽行动没能有迅速的反应。
相比较易钰对自己变成小姑娘后状态更为生疏而苦恼，卫乾接近一种年老衰退的苦闷。
闫玉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引起两人别样的思考，没有调动妖狐的力量，她的进攻就并不具备多少威力。
作为一个普通人，若是没有运用符箓附魔拳头，也未有使用阳气来加持自己的攻击，那对鬼物一类就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因而，易钰和卫乾苦闷归苦闷，倒是没太慌神。
而再看看刘招财，对这家伙而言，他就是被小姑娘不痛不痒地在脸上打了一巴掌，带给他的欢喜比愤怒更多一些。
不是喜欢受虐，单纯是闫玉竹自然流露出的气质，足以说明，这位小姑娘该是有多么美丽。
即使看不清她的面容，即使她的身段相当纤弱，也不妨碍刘招财做出这种判断。
美人就算是生气，那也是美的。
刘招财拥有朴素的观念，就算给自己一巴掌的不是美人，那又咋了？几位贵人想拿自己撒气，完全就是无所谓的事情，脾气更差的他早就见过了。
因而，这种心态下，刘招财甚至都有点享受刚才闫雨竹给他的那一下，而稍稍缓过劲的闫玉竹已经直犯恶心。
粘稠的烂肉包裹住自己拳头的感觉已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强烈的生理不适几乎就在被蠕动的烂泥吞没之时，让闫玉竹只觉胃液翻滚。
更别提，现在刘招财那张脸已不成人样，说话时，嘴巴里头大片的牙床就随意地暴露在外，血水顺着破碎的口腔向外流淌，滴落在地上，至于他的鼻梁以及眼窝的部分，更是让闫玉竹不知所措。
左边的眼球受到波及已经凸了出来，仅凭着血管与眼眶连接，随时都有脱落的风险。
这就是一具尚还能行走，可腐烂已久的尸体，而她刚才居然用手去碰了？
一想到这闫玉竹终于忍不住干呕，饶是有着决心去应对邪祟，她作为刚接触这类存在的缉妖司新人，也抵不住自己早就养成的洁癖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产生的糟糕负反馈。
易钰和卫乾都没有责怪闫玉竹的打算，年轻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更别提一个青春期，对妖邪之类完全不懂的小孩。
并且她能感受到这丫头刚才是出于生气才给出了那一拳头，而在她的认知之中，能让闫玉竹气恼到要出手揍人的情况，算是少之又少。
至少闫玉竹会选择动武，这种事就已经很是稀罕，自己这位弱不禁风的外甥女长这么大，似乎还没主动出手打过谁，更别提毫无留手打算的一记重拳。
这刘招财，算是第一个了。
本就好奇外甥女黑脸原因的易钰，此刻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当然，在得到解答之前，易钰明白自己有些事需要先去完成。
她拍了拍自己剑匣的暗格，一张手帕就到了她的手中，不由暗自轻笑。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成熟的男人要学会随身带纸，就算来到异世界，这仍旧是个好习惯。
【还好我准备充足，这么多年，终于派上用场了。】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真难受！】
闫玉竹勉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方才的冲动行事，确实是她鲁莽，理智在告诉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可身体却在对那比义庄里名为翠兰的女尸更为糟糕的场景产生了极大的抗拒。
饶是动了杀心去杀那马车夫，都没有引起她这么糟糕的反应，她清楚，这是对过去的自己的一种突破，除了咬牙坚持外，别无选择。
因为日后若要继续在缉妖司中任职，这般遭遇定然不会少。
【对自己这般狠心，也是不容易，其实妾身可以帮你，只要调动法力，将之感受削减，你受到的视觉冲击便会少上许多。】
苏媚儿很担心闫玉竹，她清楚天生极阴之体再加上出生时疑似早产会是什么情况，这丫头确实身子羸弱不堪。即使有她的妖力以及护心莲的作用，也改变不了闫玉竹腊月天落水，寒气入体对身子造成难以逆转的影响这一事实。
现在的闫玉竹，就是被粘连上的破瓷器。
长期的病态造成的残破美，以及无比坚定的执念掩盖了她那虚弱的身体状况，苏媚儿相信，若是这丫头呕吐过猛，伤了五脏六腑，日后不说修为能否有寸进的机会，寿元都会大大减少。
【可恶…】
对自己孱弱的身子这般脆弱，闫玉竹升起了极强的厌恶。
也是，如果她没有落水…
不，如果落水的她，拥有的不是这样羸弱不堪的身子，舅舅就不会去那危险的仙山找那所谓的护心莲来给她治病。
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不和你在一起的卫因，有活着的必要吗？】
苏媚儿有些戏谑的发问，让闫玉竹咬紧了牙关，眼前闪过的是易钰的那张脸，可怒意却全都是对这只狐狸的。
情绪的翻涌很有效果，燃起的怒火成功压制了呕吐的冲动，眼中也随之攀上了许多血丝。
【我绝不会因为得不到他而有这种念头，他是我最在意的亲人！你再说这种话，以后就别想再冒出来了。】
【是是是，妾身闭嘴便是，莫气莫气，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苏媚儿倒是有些不理解闫玉竹的想法了，既然爱的死去活来，却没有得不到就毁掉的冲动。
真是奇也怪哉。
莫非…
这是好胜心在作祟？
思来想去，苏媚儿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丫头性子强硬得像块精钢，一旦产生了某种执念，便无可撼动。
苏媚儿忽有种，若是拥有极阴之体的闫玉竹能把她这不到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放在修道上，或许未来登仙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这般神游物外地思索着，苏媚儿根本无法替闫玉竹留意那走路没什么动静的少女。
只见闫玉竹缓过劲来，准备向卫乾她们道歉完毕就去洗手，结果好不容易把头抬起来，就见到了一张温柔的俏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正当她不由愣神之际，那张脸的拥有者，让她时刻升起提防厌恶之心的女子，便不容她拒绝地一把抓住了她那沾满血污的右手的手腕。
“随我来。”
听到这安然可靠的话音，闫玉竹就觉得眼前景色稍稍恍惚，自己便被拉向了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