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看来关青似乎还没回来。
“哟?这不是白姑娘嘛?”
带着些许愠怒的女声响起,少女回过头正好看到关青指间的翡翠烟杆在太师椅扶手上磕出三点火星。
少女浑身鳞片瞬间应激性张合,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趁父母睡着偷偷跑去网吧通宵,结果回来的时候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虽然少女没有经历过这种算是毁天灭地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这么形容应该没错。
“怎么?玩够了舍得回来了?糖人买到了吗?”
关青月白色旗袍的暗纹在灯光下流转,裙摆金线绣的青色羽翼似要破帛而出。
关青自打一回来听狼妖和虎妖说这傻妞往城南跑了,就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山河集团大厦就在城南,脚后跟都能想到这傻妞一定是去找她那傻小子去了。
“我那是……”少女僵硬的扭头想要解释,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骨骼摩擦发出的吱呀声。
“跪下!”
鎏金香炉升起的青烟骤然凝成锁链,将她重重压跪在青金石砖上。坚硬的青金石砖咯的少女膝头生疼,来自关青的威压让她尾椎骨窜起细密蛇鳞。
“长本事了?敢去镇妖司的地盘蹦跶?”关青指尖轻叩案几,白玉算盘珠突然迸裂三颗:“他们怎么没把你做成蛇羹!”
狼妖与虎妖屏息缩在廊柱后,被屋内的低气压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东家今天这是吃枪药了?”狼妖挠挠头“不就是少东家跑出去了吗?这不是回来了。”
“至于这么生气的吗?”
“东家昨晚刚被那道士摆了一道,现在正在气头上。”阿漆忽然从门廊的阴影中钻出来,猫耳随着颈间的铜铃铛一齐轻颤“我劝你们两个夯货别去触霉头。”
“说吧,都跑出去了还回来干嘛?”关青旗袍开衩处垂落的流苏轻轻扫过青金石地面,她绕着跪地的少女数落了半天,终于肯停下来了。
“你看这个……”少女心翻出奶茶杯时,杯壁凝结的冰晶正折射着妖市灯火。“能不能靠这东西追踪到那僵尸?”
“嗯?!”关青指间的翡翠烟杆突然飘出几丝青烟,青烟裹挟着杯口萦绕的黑气。
伸手一招,少女手中的奶茶杯便顺着青烟飘到她手上。
“还以为昨晚那场雨把尸气都冲干净了。”医馆消毒水味混着沉水香从杯口逸散,关青的丹蔻指甲突然刺穿杯壁。珍珠奶茶的褐色残液顺着她腕骨滴落,在空中飘出丝丝黑气。
“这小老鼠,都学会喝奶茶了,哪里弄来的?”
“呃,特殊渠道……”少女讪讪的说道,她自然不敢告诉关青这东西是她从陆晴雨医馆里捡来的。
不然就会牵扯出她昨晚在许之哪里过夜的事情,让关青知道她一个蛇妖居然在镇妖司眼皮子底下睡了一觉,不得气的七窍生烟?
“特殊渠道?”关青突然用烟杆挑起少女下巴,烟锅里青火映出少女颈侧缓缓张合的细密鳞片“镇妖司的床,软不软?”
“这……”少女的脸颊瞬间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随着少女忽然间的妖力涌动,颈间残留的雪松香忽然与少女妖气特有的那种桂花香混杂在一起钻进了关青的鼻腔。
“那老不死的……”关青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轻笑起来,笑声惊得门外石狻猊雕像裂开细纹“居然打的是这算盘。”
少女与许之的命运早已被那杯合卺酒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萧墨尘那老不死的之前提议让小辈来处理,显然就是让少女和许之去处理这件事。
这是一场对二人心性的考验,也是她关青与萧墨尘之间的竞赛。
这种大大小小的竞赛,在萧墨尘与她玩猫鼠游戏的几十年间上演了无数次。
“跟我来……”她止住了轻笑,红唇勾起一丝摄人心魄的妩媚弧度。
旗袍滚边擦过少女肩头时,她烟杆轻敲太师椅扶手,椅背雕刻的青鸾突然振翅扑向白灵,在距少女鼻尖半寸处散作漫天星火。
少女慌忙回头,窈窕的身影早已踏进了门口那轮圆月之中。
“带你去见个人。”
……
银白月轮浸染着妖市鳞次栉比的琉璃瓦,少女足尖掠过青石板缝隙时,踩碎了半片被药汁浸透的枫叶。
拐角处悬着"杏林春暖"匾额的医馆里,长明灯正映照着满墙《黄帝内经》的蝌蚪文拓片。
老婆婆的银发簪着玳瑁梳,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正捏着鲛绡绷带,当最后个蝴蝶结系好时,小狸妖尾巴尖突然绽开三朵往生莲虚影。
“好了小家伙,下次可不要这么不小心啦。”老婆婆顺手摸了摸小狸妖的脑袋瓜。
小狸妖耳尖的绒毛在琉璃灯下泛着淡金,尾巴无意识扫过药柜底层贴着"化形散"标签的陶罐。
这个老婆婆分明就是经常在旧巷口那颗老槐树下乘凉的那个老婆婆!
少女以前路过的时候还经常打招呼来着!没想到她也是妖?
不,不对!
明明是在妖市,这老婆婆却是一副人类模样,关青说过在妖市只要是妖就会现出原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位老婆婆是个实打实的人类!
“怎么?有点好奇?”关青似乎看出了少女的疑惑“好奇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在妖市?”
“是有点……”
“她叫苏悬壶,是临安'保安堂'药童的后人,祖上跟你认识的那镇妖司傻小子家祖上渊源很深。”关青说这话时不着痕迹的朝身后瞥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妖群中,一双金棕色的狐耳正在随呼吸抖动。
“她经常来妖市的医馆免费医治那些小妖的伤病。”
“那我们来找她是……”
“她能顺着这气息找到那只小老鼠。”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医馆近前。
“东家今日气色倒好。”苏悬壶抬头时,腕间五色丝绳缠着的琥珀坠子轻响“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她扶着黄花梨药柜起身时,柜面镶嵌的八卦镜正映出她背后悬浮的十三根金针虚像。
“这一把老骨头的,起来做什么?”关青烟杆突然横挡在她腰后,青烟凝成太师椅形状托住老人:"您这针法,倒是越发精进了。"
“比着您我这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呢。”苏悬壶笑眯眯的,她粗布襦裙沾染着三七粉与当归的气味,襟口别着的银针包却透出甜腻香。“小白,你也来了?”
“婆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少女讪讪的挠着脸说道。
“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这尸毒的来源?”关青的翡翠烟杆叩击案头,震得药臼里的阴阳鱼铜秤微微倾斜。
奶茶杯顺着青烟飘到桌上,杯沿水珠凝结成的冰晶折射着琉璃般的灯光。
“嗯……尸毒?僵尸啊,倒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苏悬壶捏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