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特蕾莎自从来到圣蕾安娜王都后,一次都没有主动向她打听过特蕾莎村庄的事情。

艾斯特就时常和那边书信交流,来自米哈伊尔与罗迪姆的关心和豪言壮语是常态,偶尔还会有凯莎姐姐的嘱咐和修道院孩子们的问候。

每当受到这满是重量的信件,艾斯特就觉得心里暖暖的,甚至会感性地觉得这是自己重活一次的意义。

那特蕾莎是不在意吗?和她同居的艾斯特并不这么觉得。

特蕾莎这次再次分别,是不是同样的无可奈何的理由。

她不问,特蕾莎也不说。

不谈村庄,不谈离别,甚至连日常闲谈都少了。

难道反而是自己给了她太大的压力?

关于这点,艾斯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敢想。

如果连身为四百年前,经历过在高压环境和魔王生死决战的特蕾莎都这样被动、踌躇,那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这样想很合理吧?任何一个人在那时都会这样想吧?

对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浑浑噩噩地度过在这里的每一天。

直到特蕾莎的离开打醒了自己,让她不得不面对这现实,面对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害怕再次回到战场,所以总希望再出现一个勇者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我会一直活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你呢,艾斯特。”】

曾几何时,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这份责任,并不是来源我的能力,而是因为我的选择。”

艾斯特喃喃道,而此时她换了身男装,偷偷来到了研究楼附近。

为什么要偷偷来?因为这里显而易见的,没有许可无关人员就不让进。

那些平时藏在各种角落的魔力警报器,正光明正大粘在厚实石块墙面上。

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里很严肃,容不得胡闹。

除此之外还少见的有了巡逻的守卫,不严阵但也不散漫地在各个出入口把守。

如果认真计划潜入的话,看起来只有深夜避开巡逻来翻窗才有一点可能。

不过艾斯特有其他特别的想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只有她能做到。

那就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

“这里是研究楼。”

刚一靠近就被左右两边的守卫提醒了,似乎是因为看她年龄小还是一副生面孔。

然而艾斯特绷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一言不发伸手就去推门,动作从容不迫。

守卫们没有阻拦,而是回头看着门被推开,眼睁睁看着艾斯特往里去了。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警报响起,面面相觑。

“冷淡的天才少年,太酷了。”

“我巡逻了十五年也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真是魔法的新时代啊。”

两个守卫感叹了一下,便不再多言,继续驻守岗位。

不过如果再多加注意,他们或许能发现检测装置的指示灯连亮都没有亮过。

……

来到特蕾莎私人研究室,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干燥又带着一丝清凉。

反手轻轻把门关上,艾斯特紧绷的一口气这才疏通,放松了一些。

果然,似乎是和圣安大教堂那个房间一样的身份检测机器。

大概率跟魔法之类的有关,让她的无魔力体质钻了空子。

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清冷的房间。

游走一圈也没有发现特蕾莎可能留下的留言,艾斯特略感遗憾地坐在椅子上。

桌上放满了杂七杂八的书和文件,其中就有她在图书馆没有权限查阅的资料。

微微坐正了身子,艾斯特拿起便开始翻阅。

里面肯定有特蕾莎留给自己的线索,集中精神,仔细找找看。

《施法过程中回路链构建与静态魔法激活》

《源魔力扩展应用:延伸、包装、压缩》

《消耗原则与元素魔法拟态悖论》

……

在此之前,艾斯特一直觉得自己的识字量已经不算少。

努力想去思考,结果陷入了集中注意力、到走神、到回过神、再到集中注意力的死循环。

理解不了,脑袋要烧了。唤起了在前世做英语阅读理解的回忆。

悻悻地放下这看起来轻薄,实际上无比“沉重”的一卷卷羊皮纸文件。

抱着一丝侥幸看向厚度还算适中的书本,结果翻来覆去都是这种非常具有学术性的材料。

一无所获。

难道特蕾莎一直在隐瞒的,就是取得了什么魔法理论突破,打算去国外深造了?

不、不应该吧……艾斯特汗颜。

咬着下嘴唇盖上合页,不甘地最后环视一圈。

明明一定有什么,特蕾莎坚决离开的理由,就算只是一个目的地或者更多有用的情报。

一个也不愿意告诉她吗?

为什么?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被刻意排除在外?

我知道有苦衷,有难处是没错,但是那个苦衷就……就那么重要吗?

坐在原地傻楞许久之后,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那个比安卡婆婆的桌子也会这么乱啊。”

于是起身收拾桌面。

算了,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我不来,这些资料得一直这样散着。”

地板有拖过的水渍,看起来会有人定期打理,不过不会动桌上的东西。

大概是为了避免打乱研究人员的习惯和节奏吧。

利落地将摊开的书本一本本摞起,书脊对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而那些羊皮纸卷轴则自带一个木棍来卷,只要卷紧后用自带的丝带打个蝴蝶结,就可以垒在一起收纳了。

五年前,那时候她刚来到特蕾莎村庄半年左右,曾用一张大的羊皮纸画地图,当时也是用的卷轴样式。

不过后来随着信息量的增多,为了方便整理和分类查询,之后还是抄写在了羊皮纸书上,卷轴也就渐渐地没再使用了。

好在多年的重复让她的手有了肌肉记忆,十分轻松地就将其捆起。

想起有一次,被比安卡婆婆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当时还谎称是小孩子画着玩的呢。

轻笑出声,看着手中的卷轴……艾斯特眨了眨眼,愣了一下。

如果被卷起来的卷轴是一个圆柱体的话,那此时她将顶面,也就是侧边漩涡的那一面朝向自己。

那里似乎用墨水印上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艾斯特,用同样的方法将其他一共六个卷轴卷起,置于同一侧。

调整角度,上边的图案赫然排列成了提示。

附身,同化,记忆共体。

不死,不灭,灵魂之躯。

随着信息与自身经历的结合,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浮出水面。

下意识扶上胳膊,已满是鸡皮疙瘩。

艾斯特的手微微颤抖——这是特蕾莎留下的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真的坚定地想要走下去的话,就不得不接触这个残酷的真相。

这将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慌之中,片刻不得安宁。

这是最后可以回头的机会,不过在艾斯特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证明了她的决心。

不会再逃避。

…………

话说,这么珍贵的卷轴,是可以这样拿墨水印的吗?

胡思乱想的习惯大概是改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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