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西娅眼底浮着血丝，纤细手指扣住琼的后颈，膝弯压住床沿，整个人几乎挂在琼身上。

“……”

琼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睫毛在对方鼻尖投下阴影。

现在属于是那种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都看的到的距离，琼真的很想闪躲，但斯塔西娅完全不给机会。

“嗯。”

垂眸应声的瞬间，斯塔西娅突然发力，两人失衡栽进床垫，琼的手肘在床头撞出闷响。

“抱歉，我……”

琼想要撑起身子，却被突然收紧的臂弯勒得肋骨生疼。

“……现在敢动杀了你！”

带着鼻音的呵斥震得耳膜发痒，肩头的起伏和瞬间洇开的湿热让琼心跳慢了半拍。

原本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琼在手上包裹一团“膜”，随后轻轻用手拍打着斯塔西娅的背，帮她顺着头发。

琼不知道要说什么。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显得愚笨，很多年前琼就想着要学唱歌，毕竟很多人安慰的时候都会哼唱民谣，但第一天琼就放弃了——呕哑嘲哳难为听。

“……你刚才是不是离开了？！”

哭了好一会儿后，斯塔西娅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拿头狠狠地撞了一下琼，瞪着他，“超过十分钟了没？！谁能证明？！”

一个像是幽灵一样的女声飘飘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我↓~~~能←~~~~证→~~~~明↑……”

斯塔西娅浑身一个激灵，红莲大剑感应到号召，直接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供着屁股就把琼揍飞。

“嘶——”

被扔到墙上的琼只觉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发现是衣服燃了。

“不好意思……”斯塔西娅慌忙抱住不停震颤的大剑，总觉得怀里这小家伙似乎还想上前补刀，对琼讪讪一笑，“可能我心里还是想揍你，就……没忍住？”

琼看向斯塔西娅的大剑，发现小家伙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剑身上多了一朵愤怒的红莲。

“真大，真硬，真烫。”

「幽灵」伸手摸了摸红莲大剑，接着像痴汉一样低低一笑，“呵呵呵……晚上抱着睡觉应该能非常暖和吧。”

“呃……”

斯塔西娅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语塞。

她感觉对方很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昙花。你们见过。”

琼扑灭了身上的火焰，从空间戒指里拿了个外套披上。

算上无形之子，房间一共有三名女眷，裸露身子不大文雅。

“没人在意是正常的……影子只需要安静腐烂就好。”

昙花抠了会儿手指，突然毫无征兆地凑近斯塔西娅，眼睛瞪得溜圆，“不过，如果我把你的「希望」偷走，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止斯塔西娅没反应，就连红莲巨剑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而等红莲巨剑自发升腾起烈焰的时候，昙花已经光速缩到了角落，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啊，抱歉抱歉……我又说奇怪的话了。”

看着瑟缩在墙角似乎在画圈圈的昙花，斯塔西娅张了张嘴，犹豫再三看向琼。

“和我们一样，是历史上不曾存在的一种变异魔法。我将它称之为‘存在魔法’。”

琼在斯塔西娅身边坐下，解释道，“她可以自由操作任何人的‘存在感’，魔力和时间充足的情况下，甚至能做到百分百地「绝对隐匿」。”

琼伸手指了个方向。

斯塔西娅顺着去看，发现无形之子正被囚禁在一道由蓝金火焰制成的牢笼之中。它身上所有的丝带全部被一根根触手状的影子缠住，一旦她想分裂出新的丝带，就会有一个新的影子生成，将丝带全部吞噬。

琼：“契约有效，但作为随着迷雾一起降临的未知「魔兽」，他们似乎并不受这方世界的约束，甚至可以绕开契约进行监视。”

所以琼需要为昙花争取施法时间，装作“暴君”，瞒过无形之子背后的人。

而要想瞒过那些人，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先瞒过自己人。

斯塔西娅明白了琼的行为动机。

但是她还有困惑：就算是要装作暴君，一切进展也太快了。而且琼根本没必要对自己出手，之后也甚至根本就没必要对自己进行解释。

“三方面因素。”

琼似乎看出来了斯塔西娅的疑虑，微微一笑，“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吗？”

【斯塔西娅，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变得不是我，一切也并非现在所做的合理，那你还愿意看着我吗？】

这是琼在进入遗迹前，对斯塔西娅说过的话。

“我担心我在完成一切前，先坚持不住疯掉。污染，时蚀之庭，上城的施压，内部的不稳定……”

琼将斯塔西娅的手放在自己的锁骨上，那里，水仙花印记带着少年独有的体温，“不仅如此，姐姐和他们似乎都有关系。这份印记和那99个任务，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诅咒了。”

和少年的炽热不同，琼的手，异常冰冷，甚至还在抖，“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甚至将「人性」都舍去，变成连我都不能控制的「恶鬼」。”

他疲惫地看着斯塔西娅，眼中饱含浓浓的歉意和愧疚，像个做错事孩子。

斯塔西娅：“所以，你是在想办法，提前激发我的极端情绪？”

斯塔西娅的魔法名为「红莲业火」。它有很多形态，不同情绪诱发出来的强度也不同。

此前斯塔西娅的情绪来源是「依恋」。火焰相对温和，甚至可以被精准操控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但是在十年前最初刚觉醒的时候，斯塔西娅的情绪则是「暴怒」。

当时她因为母亲被上城杀害，还亲眼看见父亲的头颅被挂在上城边关城墙，直接失控原地暴走。

若非琼及时赶来，将斯塔西娅控制住并带离现场，那砸在下水道上面的流星将彻底带走斯塔西娅的生命。

而如今……

斯塔西娅看了一眼自己的巨剑。

她很清楚，这次自己也并非「暴怒」。

而是——「对于失去以及自身无力的恐惧」。

巨剑像是感受到了自家主人内心的情感，末端快速地燃过一缕黑红色的火焰。

“嗯。”琼点了点头，苦涩一笑，“本来我是计划后面再想办法的，但时间仓促，我必须得想办法在我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错误之前，揠苗助长地让你觉醒。”

琼将斯塔西娅的双手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明明握着的只是一团空气，但斯塔西娅却总觉得，自己手里拿着一把锋利到足以割开琼喉咙的拳剑。

“这个世界上，只有「红莲」能阻止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