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孩子,现在这么多人,那些贼秃不可能再加害与你了。”
“不哭了,不哭了,乖。”
那孩子张着嘴,手比划着,阿巴阿巴的说着。
听着孩子用被毒哑了,拔了舌头的一张嘴如此说着,妙云更是觉得义愤填膺,怒目而视,瞪向那丰宁寺方丈妙禅。
妙云身边,一众纯阳宫的道士们亦是愤慨非常,问责声声。
百姓,林家家丁,江湖人,众人亦是一阵哗然,众言纷纷。
人群之中,周璇玑几人没什么动作,只是站在江湖人之中,默默的观望着。
此时,就仿佛是一个戏台。
周璇玑几人和其他一众人,都是观众。
都在围观着,戏台上的道士们和方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这时。
观众中,有一个人却主动的登上了戏台,与小道姑一道站在了一起,问责妙禅方丈。
只听他言语中带着克制的愤慨,沉声道
“阿弥陀佛。”
“妙禅师叔。”
“小僧敢问师叔,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带发结髻,显然不是出家的小沙弥。”
“但他却身披僧衣,脚穿僧鞋。”
“全然……全然一副遭受了凌辱的模样。”
“而且,他还失了舌头,哑了嗓子,双眼一片血红似是也瞎了。”
“这样一个孩子,怎会从丰宁寺中跑出?”
方脸僧突然一跃护在妙云小道姑身前,如此说了这样一番话,倒是叫妙云好一阵诧异。
她瞪眼看着方脸僧,难以置信道
“大和尚,你和他不是一伙的?”
“你怎会……”
方脸僧转过头,一脸正肃道
“贫僧与义理一伙。”
说着,他紧皱眉头转回来,怒目而视那丰宁寺方丈,沉声道
“贫僧固然要维护僧相。”
“但倘若我佛门弟子真出了甚么丧心病狂的败类。”
“贫僧亦会代我佛扫清佛门孽障,绝不姑息!”
“妙禅师叔。”
“说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吧。”
面对方脸僧的正肃问责,妙禅方丈一叹,摇了摇头,一副无奈模样。
这时,只听得庙中一阵嘈杂。
紧接着,林老爷林老妇人,和一名三十岁不到的贵妇人在一众家丁陪同下,急匆匆的一路而出。
只见,林老爷快步来到了孩子之前,脱下来身上的外套罩衫大氅给孩子披在了身上,裹的严严实实的。
那孩子,一瞬间也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赶忙抱住了林老爷,哭的眼泪横流。
这里,一个老头,一个小孩,哭的声泪俱下。
一旁,林老妇人和那似是他家儿媳的贵妇人,也是各自哭的痛欲断肠。
这样一幕,看的本来义愤填膺的小道姑和方脸僧,都是各自满面错愕之色,全然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只见,林老爷抬起头,看向了小道姑和方脸僧,叹息道
“两位师傅。”
“见笑了。”
“这孩子……小老儿的家丑,今日尽扬于众人眼前了。”
“我……”
“这孩子是我独生的亲孙子。”
“那一日,他随我儿子去茶室听禅,怎料被山贼抢了去。”
“昨日山贼被击败,惶惶撤退时,发现了他。”
“他是被山贼毒哑了嗓子,拔去了舌头,被那货丧心病狂的恶贼亵玩,横遭了天大的委屈呀。”
“昨日到现在,都在寺中医治,方才我在正堂告慰亡子的亡灵时,这孩子醒了过来。”
“横遭摧残,心智都错乱了,还以为还在山贼寨中,故此一路惶惶跑出。”
“唉,我可怜的孙子,我林家的独苗啊。”
“老朽纵花干所有财产,拼掉这把老骨头,也定要将那些山贼尽数挫骨扬灰!”
说罢,再次抱着怀中的孩子,哭的似个泪人
孩子也是抱着他,毒哑了的嗓子阿巴阿巴的,似是在说着“爷爷”。
林家祖孙相拥痛哭,林家女眷涕泪断肠,一个个随行的家丁亦是长吁短叹。
如此一幕,反倒是叫方脸僧和小道姑颇感无所适从了。
被抓走的孩子。
被山贼凌虐。
又被救治。
一切都解释得通。
但似乎又太解释得通了。
就仿佛,这是一出演砸的戏,林老爷出来救场似的。
事到如今。
妙云小道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可此时,妙云隐隐的觉得自己的怀中有甚么东西硌着自己似的。
她伸手在怀中一掏,却见这是先前那些山贼头领的红孩儿丹!
她一时间不由得一愣,旋即捏着红孩儿丹,对林老爷道
“林老爷。”
“闻听人言,丰宁寺采人血炼丹。”
“这丹药,是这孩子刚刚塞给我的。”
“莫非,寺中真是在做人血炼丹的事情?”
“那些山贼头领人人有这种丹药。”
“难道山贼和寺庙,是一回事吗?”
话问至此,一时间只觉得人群中飘荡开来了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就连周璇玑都随之一凛。
林老爷看着这丹药,一时不由得皱眉,旋即问道
“小师傅。”
“你说这丹药,是我孙儿塞给你的?”
“我孙儿如何会有这种丹药?他从哪拿来的?”
“而且他为什么要给你呢?”
林老爷,似乎也没什么好招了,在这里装傻充愣了。
这时,丰宁寺方丈妙禅道了声佛号,旋即对妙云言道
“小师傅。”
“你说这血丹是林家小孙子给你的,大家没看见,但你从衣服中拿出血丹来,大家可都看见了。”
“你说血丹是林家小孙子给的,没人能验证真假只有你一面之词,但血丹从你这拿出来的,大家却都是见证人。”
“定南镇是血丹生产地,连汴洛城都知道。”
“血丹唤作红孩儿丹。”
“正因这个名称,叫外人无端联想到广纳小沙弥的丰宁寺。”
“可定南镇的人都知道,血丹出自舅公山大义寨的山贼,绝不是外界讹传的丰宁寺产血丹。”
“到现在,谣言四起,竟叫小师傅说什么,寺庙勾结了土匪是一伙的这种话。”
“今日,本就说过,要打开寺门。”
“以往,我寺不开寺门,在此出家的小和尚也没有还俗归家的。”
“眼下,便请妙云小师傅,还有这位来自戒律院的师侄,以及江湖上的好汉,还有定南镇的父老一起进入寺庙。”
“大家一起看一看。”
“看看我丰宁寺到底有没有卖孩子,到底有没有炼制血丹,到底有没有勾结山贼。”
“请吧。”
说着,这妙禅和尚好似个被冤枉到愤怒的老好人一样,兀自进了寺庙。
随即,方脸僧和妙云小道姑赶忙进了寺庙。
一众江湖客,以及一众当地的百姓。
一群人,一大帮一大伙的,蜂拥着进了丰宁寺的大门。
一时间,街道上竟冷冷清清的,徒留皇城司三人,以及零星几个还在喝粥的还在治病的人。
宋绮言看向一旁的周璇玑,随即好奇问道
“周姐姐,我们不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吗?”
周璇玑望着人潮拥挤的丰宁寺,微微摇了摇头,应道
“本来是要进丰宁寺的,但现在这个状况,没必要进去了。”
“人家打扫好了一切,放心大胆的叫所有人都进去看,肯定是事无巨细的,任何蛛丝马迹都藏好了,绝无破绽。”
“这样的丰宁寺,也就没必要去了。”
宋绮言微微点了点头,心道也确实。
人家敢给你看,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纵使你掘地三尺都不可能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的。
这样的地方,看不看的也就不重要了。
她侧目看向周璇玑耶律盈二人,旋即纳闷道
“那……”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咱们不是说要找老和尚练血丹的证据吗?还要找老和尚通西夏的证据。”
“现在老和尚死了,练血丹的事情他们打扫干净了,老和尚都死了那西夏人的事情也随老和尚一起去阴间了。”
“那咱这任务这不是失败了吗?”
“之前我听说,官差办事不力动不动就罚俸三年。”
“周姐你说我一个月十贯,一年十二贯,三年就是三十七贯。”
“我……我这一分钱没领到,现在就又要欠三十七贯的外债了?”
“这……”
周璇玑一时实在无力吐槽小宋妹子,她微微摇了摇头,摆手道
“任务还没失败呢,着什么急了。”
“官差办案是猫抓老鼠,他现在藏起来了,不代表我们找不到了明白么?”
“还有,你一个月十贯,三年三十七贯你是怎么算的?”
“罢了罢了,你啊,就打架的时候猛猛的上去打人,就够了,其他的不必费心思琢磨了。”
周璇玑舒了口气,旋即侧目看向了一旁的耶律盈,沉声问道
“所以,眼下咱们该去什么地方,是找百姓再问问端倪,还是说……”
耶律盈负手而立,看着院中的嘈乱人群,随即舒气道
“不去问。”
“先回客栈吃午饭。”
“下午时分,我好好理一理定南镇的诸多事情。”
“等有个详细了,有了思路,再谈行动不迟。”
说着,耶律盈兀自往朱家客栈回转而去。
两女跟随其后,一道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