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听闻，幽州旱灾，越赈越灾，”她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是却让满朝文武呼吸一懈，“赈灾粮食和钱款，至今都未能全数到位，无数灾民就在城外等着呢！”

“各位是要等着灾民闯入城来，闯入殿中，把各位剥皮抽筋，剔骨吸髓，才能知道什么是旱灾吗？”

“皇帝陛下镇不住场子，任由你们胡闹，但本宫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谁能给本宫一个解释？还是本宫直接点名单拖下去慢慢解释？”

殿中死寂。

文官队列里，冯瑾不着痕迹地往同僚身后退了半步，随即轻轻推了一下。

年迈的户部尚书踉跄出列，“老臣...老臣近日染恙，此事一直是圣心堂在……”

萧婉仪心中一惊，想起来先前答应白凛夕之事，看起来这圣心堂，并不受众人待见啊。

“圣心堂？”萧婉仪冷笑打断，“本宫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得他们人呢？”

她忽然提高声调，“人呢？！”

“回娘娘，圣心堂本就戴罪，非有召见不得入殿，”冯瑾终于出列，“圣心堂众人……怕是畏罪潜逃了。”

此等落井下石之事冯瑾自然乐在其中。

“放肆！”

萧婉仪倏然起身，盯着冯瑾僵硬发笑的脸，忽然轻笑，“冯卿既然这么肯定，来人，宣圣心堂觐见。”

殿门轰然洞开，青禾一袭墨绿官袍逆光而立。

她稳步踏入金殿，衣袂翻飞间竟带着几分凛然气势。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青禾跪拜行礼，双手奉上一摞账册。

册页边缘密密麻麻贴着标记的签条，掀开便可见其中记载得无比详细的账目。

“此乃圣心堂经手的全部幽州旱灾相关的赈灾账目，上面详细记载了粮食、药材等各种物资流通的记录，请娘娘过目。”

萧婉仪微微挑眉，示意太监将账册呈上，玉手轻提，翻开几页看了看。

“有意思。”

青禾不慌不忙又呈上一卷书册，“此乃城外三万灾民联名血书。”

“灾民们都说，若非娘娘仁政，他们早该易子而食了！”，她忽然抬高声音，“但是，幽州灾民又何止三万！”

冯瑾突然出列打断：“娘娘明鉴！这些账册……”

“冯大人稍安勿躁。”青禾转身击掌三声，殿外立即走进一位身着褐色短打的精瘦猫娘，正是夏茂茂，

“这位是猫猫商会掌柜之一，我们圣心堂物资转运受阻，圣心堂所到之处，朝堂之上无一不针对，因此所有赈灾物资不得不都由商会承运。”

夏茂茂跪地呈上，“这是每批物资的交接记录，上面都有各地药铺的验货印鉴，沿途药铺的收据存根，小人都留着呢。”

“放肆！”冯瑾突然厉声尖叫，“朝廷赈灾粮款向来由官府统一转运，何时轮到民间商会插手？”

冯瑾猛地转身指向青禾，“分明是监守自盗！”

青禾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叠公文，纸张边缘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冯大人说得对。”

她声音平静得可怕，“按例确实该由官府转运。”她将公文一张张摊开在鎏金地砖上，每张都是盖着官印的转运批文。

“这是户部签发的第一批转运令——”她指向最左边那张，“结果运粮队遭遇‘山匪’，全军覆没。”

手指移到第二张，“这是第二批，负责押运的官兵走到半路突然‘水土不服’。”

青禾忽然抬头直视冯瑾，“至于第三批……冯大人要不要猜猜，为什么这些批文都被烧过？”

殿中一片死寂。冯瑾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因为有人纵火烧仓，”青禾从怀中掏出一卷焦黑的账本，“幸好圣心堂的医师拼死抢出了这个，冯大人可认得这个？”

萧婉仪从凤座上直起身子，怒不可遏。

青禾转向皇后，重重叩首，“若非猫猫商会冒险走小道，只怕城外，甚至整个幽州，早已饿殍遍野！”

“微臣斗胆问一句，到底是商会插手有猫腻，还是有人根本不想让粮食运到灾民手中？！”

殿内的气氛骤然凝固。冯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强撑着挺直腰板，突然高声道，“慢着！”

他快步走到殿中央，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声音刻意提高，“娘娘明鉴！微臣先前就查到圣心堂经手的第三批赈灾药材中，有一些去向不明！”

他转身盯着青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青大人对此作何解释？”

青禾却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又理了理手中的资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冯大人说得对，这批药材确实去向不明。”

她缓步走向冯瑾，声音轻柔，“不过，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它们的去向，不是吗？”

冯瑾脸色一僵：“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禾怀中的那一本泛黄的账册，纸张边缘还残留着焦痕。

她当众翻开其中一页，朗声念道，“冯府管家取走粗米二十车，糠皮三十车，用于……”

她故意顿了顿，“为冯老夫人贺寿？当真好牙口啊，八十大寿还吃得了这么粗，当真有廉颇饭否的胃口。”

“这不可能！”冯瑾厉声尖叫，脸色瞬间惨白，“这本账册明明已经……”

他突然意识到失言。

青禾轻轻晃了晃账册，“已经什么？已经被烧毁了？”她转向萧婉仪，恭敬道，娘娘，这是白……这是微臣偶然得到的账本，还请娘娘明察！”

青禾将账册恭敬呈于皇后案前，眼角余光却瞥向武将队列。

她状似无意地轻叹一声：“说来惭愧，微臣能得此账册，还要多谢一位特殊的贵人。”

殿中顿时一静。

文官队列里，已有数道目光投向对面武将。

“当日火龙烧仓，”青禾指尖轻抚账册焦边，“恰逢一位武功盖世的义士出手相助。”

青禾抬眸，与武将首领赵将军四目相对。

赵将军脸色骤变，文官们顿时哗然。

冯瑾突然癫狂般大笑，“好啊！原来你们早就……”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