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就差个纸箱给他坐着了。
但人好歹是找到了，周桦煵内心也算是松了口气。
“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呢？”
柳黎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他发送消息十分钟之内赶过来的熟悉的面孔，坐在寂寞寒冷的夜里，这种突然被人关心的感觉。
柳黎鼻子一酸，已经哭红的眼袋再次流出眼泪，就像漂洋在大海上的小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锚点。
“呜呜呜……”
周桦煵见状脸上也是着急，不明白为啥的他，赶忙蹲下来低下头和柳黎对视。
“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光哭，跟我说说啊？”
柳黎组织语言，可是他发现有很多东西都是不能说出来的，像是魔法少女的事情，像是被火红欺负的事情，像是在网上被人网暴的事情，像是他明明已经在努力。
可是、还是没人认可他，没有人给他夸夸，只招惹来更多的攻击。
所有的委屈在柳黎心中汇聚着，可他张了张嘴巴，低头能够说出来的。
“我被炒了……”
“炒了，炒了那就炒了呗，反正那家店经理不是对你不好嘛，挺好啊。”
周桦煵哎呀一声直接坐在柳黎对面马路上，柳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貌似在怪他站着说话不腰痛，周桦煵直面柳黎攻击性的眼神，对着柳黎微笑。
柳黎急忙瞥开视线。
周桦煵感慨要是哪天有瞪眼比赛什么的，柳黎这技术连雑鱼都不如。
“还有什么，饿了么？咱们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吃饱了才有劲哭。”
“滚、滚啊……”
周桦煵挑眉，平时最能哄柳黎的办法居然失效了。
看来确实是大事件。
“好好，您是大爷，看奴才给你滚一个。”
周桦煵说完大字倒在马路上，平时很爱干净的他，直接在脏兮兮的大马路上打了个滚，柳黎看到有些慌张。
“你、你干嘛！？”
瞪他，周桦煵回敬奇怪的眼神，不是你叫我滚的吗？
柳黎顿时心虚的收回视线，苦着脸，盯着自己脚尖。
这时周桦煵也起身，没想到自己耍宝的行为也失败，默默叹了声气，只好坐在柳黎的身边。
二人一同吹了会晚风。
久久，柳黎身边的人才开口。
“现在能跟我说为什么了吗？”
“嗯……”柳黎从喉头里挤出声音，那些不好开口的话，那些原本他都没打算说出来的话，一下不知道为何。
全都涌到了嘴边，将他们统统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从小事，他今天丢了馒头，到大事，说自己被人冤枉丢了工作，魔法少女的事情开不了口，于是变身魔法少女发生的事情，柳黎却都借口是工作拐着弯说出来。
到最近的事情，压力好大，柳黎说着说着看到路边地上化掉的雪糕就再次哭出来。
“我最后，我最后想着我都这样了，吃个冰激凌一点儿也不过分，我就买了个可贵可贵的，结果连一口都没吃上就……”
“好啦好啦……”
周桦煵心痛的看着崩溃哭出来的柳黎，这次他没有打断他，而是坐在他旁边，履行好一个听众的职责，静静听着柳黎将所有的委屈和伤心哭出来。
周桦煵看到柳黎哭的凶，时不时安慰两句的同时，内心也在感慨。
柳黎这人，性格他多少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就比较要强，不喜欢欠着别人，真有事也喜欢自己憋着不说。
这次找他能这样哭出来。
那一定是真受了委屈了。
哭的这么凶。
就像一两年前那天，柳黎被他后妈从家里赶出来的那天一样，像失去家的他，那天一样哭的那么凶。
也就是从那天起，
性格乐天开朗，学习成绩一向是优等生的柳黎，未来充满光明的他，消失了——
他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常笑着的童年玩伴，自己父母常挂在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被人杀死了。
成绩开始下滑，老师们对他失望，人开始留了长发，性子也变得软，害怕着别人的视线。
可饶是如此，为了活下去，哪怕这个年纪就得贪黑去打工的他也能在周桦煵想象不到的黑暗中笑出来。
无论是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还是别的什么。
周桦煵对柳黎的事情就没法坐视不管。
柳黎哭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变成了蝇蚊般细若有无的抽泣。
这时周桦煵也从回忆中抽回来，嘴唇抽搐般抿了抿，他装作擤鼻子，忍住了想哭的冲动，将嘴角挤出上挑的他，眼睛有些红红的，从旁边轻轻的问柳黎能不能站起来。
柳黎听到，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站了起来。
哭完的他，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黎想要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周桦煵，却发现自己眼睛被泪水哭完，什么也看不清，整个世界变成了大团大团的马赛克。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陷入恐慌当中。
“怎么了？”
周桦煵发现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柳黎，声音关切。
可是柳黎只是摇摇头，为了让周桦煵不用那么担心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关心的，只是我、我的眼睛哭花了，看不见路了而已。”
周围满是黑暗，天上月亮发出的光好淡，可那些光也似乎全被河水给吸收了，没有打在地面上，只有桥下流水偶尔反射出来的银光能被人注意到。
便利店招牌微弱的亮光下。
周桦煵看到了柳黎露出坚强笑容，他的表情反倒是动摇了，眼瞳收缩到极小。
柳黎他那，根本就是脆弱的伪装，笨拙又熟练的将满心伤痕隐藏不给人看，说是坚强，但满是破绽，只会让看到的人心痛。
周桦煵咬着牙，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让他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可是，
他又不是柳黎的父母或者家人，这样那样，说教的话没有立场说出口。
可此时不说点什么的话，不做些什么的话。
柳黎他内心的这些伤痕并没有消失，没有治愈也并没有被填补，只是被熟络的伪装起来，平日里继续装作无事罢了。
可以预见，柳黎未来的日子里。
类似的伪装会继续熟练，也许有一天会让周桦煵自己都再也看不出来，误认为他再真的不在乎。
然后放任柳黎心中疮痍发脓溃烂，他也不会再说出口，一个人坠落，直到发生无可救药的地步才会被人惊觉发现。
周桦煵。
不想再看到自己好友在自己面前死去第二次。
周桦煵此时脑海中的心思杂乱繁琐，就像团成线团的黑色长线，理不清，顺不直，想要从中找到解开的线头，何其难。
“柳黎、你先等一下。”
周桦煵为了争取时间，跑进便利店，仓皇从冰柜里拿出两支雪糕，付了钱，他跑出来看到柳黎还在原地等他。
半松了口气。
周桦煵将雪糕强塞进柳黎的怀里，柳黎见状也露出了微笑。
柳黎语气轻松说，视线却没有在雪糕包装上过多停留：“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要吃这个。”
不、不对。
他的笑容是假的，他的微笑是假的，他的轻松语气也是假的，柳黎他现在心情不好，根本就不想吃东西。
周桦煵全部都看得出来，心里想的满是得救他才行，得救他才行，可内心中黑色的线团却缠的越来越紧。
但破局的线头，
却如同陷入看似生机勃勃的死亡沼泽中，找不到了。
急得周桦煵想哭。
「就算实际概率不足万分之一」
周桦煵想起了诸葛博士提醒他的话，瞪大了眼睛，此时天上遮挡住月亮的乌云正好被拨开，周桦煵脑海里的黑色线团也仿佛自行松散散开，露出了其中星辰般的奇异钥匙。
就算天马行空令人可笑。
他也要抓住、尝试这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周桦煵忽然双手抓在柳黎肩膀上，把正在撕开雪糕包装，没想到这点的柳黎吓一跳。
柳黎一抬头，就和认真无比，不知为何红着眼睛的周桦煵对视，这次，他罕见的没有逃避掉别人的视线。
“柳黎，其实我有个一直瞒着你的事情，主要平时也有点不好意思说。”
“那就是…”
“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都最喜欢魔法少女灰月了。”